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天，秋意已经浓得化不开了。天空是那种清澈的高远蓝，云朵疏淡，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灼热，变得温暖而明亮。实验小学门口，梧桐叶开始大片飘落，金黄的叶子铺了人行道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夏知知和周子航的独立放学之路已经进行了一周多，从最初的紧张兴奋，变成了从容的日常。两个小人儿背着书包，并排走着，偶尔讨论课堂上的趣事，或者蹲下来研究一片形状奇特的落叶。
“国庆放七天呢！”夏知知踢着脚下的叶子，“你们有什么计划吗，周子航？”
周子航想了想，摇头：“叔叔没说。可能……就在家吧。叔叔说假期人多，出去挤。”
“也是。”夏知知点头，心里却在盘算怎么说服林蓓带她去科技馆新开的太空展。她没注意到，走在他们身后十几米处，今天并肩而行的两个大人之间，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牵在起显得十分自然。
林蓓和周守脚步默契地保持着一致的节奏。他们看着前面两个孩子欢快的背影，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秋风拂过，卷起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从他们之间穿过。
“林蓓。”周守拙忽然开口，声音在秋风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稳。
“嗯？”林蓓侧过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国庆假期，如果不忙的话，”周守拙的视线落在前方，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知道西郊有个风叶林，这个时候叶子应该正好。不远，开车四十分钟。子航一直想写生秋天的林子。”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她，“知知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去。孩子们可以一起玩，我们……也可以走走。”
他说得平静，但最后那句“我们也可以走走”让林蓓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是乡下那个星空之夜后，第二次明确的，约会邀请。
风叶林。秋天的林子。一起走走。
林蓓的心跳又一次乱了，在胸腔里清晰而缓慢地重了一拍。她看着周子航仰头跟夏知知说话时认真的侧脸，看着夏知知毫无察觉、蹦跳着踩叶子的背影，然后，目光落回周守拙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褐色的夹克，站姿依旧挺拔沉稳，但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不同于以往的专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的紧张。
这个男人，从最初电梯里的沉默，到后来一次次恰到好处的出现，再到乡下老屋里那个的星空下的陪伴，他一直都在。不疾不徐，沉稳可靠，像他设计的建筑一样，根基扎实，静默而坚定地存在着。
她想起每一次他接送时，车里安静却舒适的氛围，想起他看向子航时那种深沉的温柔，以及……偶尔落在她身上，克制而专注的目光。
林蓓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目光看着前方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秋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吹拂着她心里那一片素来冷静自持的湖面，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周守拙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走在她身侧，像一座沉默的山，给予依靠。
一直走到小区门口，刷卡进门，走到单元楼下两个人悄然松开手。
夏知知和周子航已经先一步跑进电梯，按着开门键等着他们。
“妈妈，周叔叔，快点！”夏知知喊道。
电梯厢里明亮的光线涌出来，映照着门外稍显昏暗的走廊。林蓓在电梯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周守拙。
周守拙也停下，看着她，目光沉静地等待。
电梯里的两个孩子好奇地看着门外的大人。
“几号去？”林蓓开口，声音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其中柔和。
周守拙的眼底，像是被电梯里的光点亮了，泛起很浅的暖意：“三号怎么样？假期中间，人可能会少些。”
“好。”林蓓点头，“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我都安排。”周守拙说，语气里有种让人安心的笃定，“带点水和孩子们喜欢的零食就行。林子不深，路好走。”
“嗯。”
简单的对话，却像是完成了一次重要的确认。
电梯门缓缓合上，载着四个人上升。狭小的空间里，里弥漫着名为爱情的气息。
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那，三号早上九点？”周守拙在走出电梯前，再次确认。
“好，九点。”林蓓点头。
“林阿姨再见，知知再见。”周子航礼貌地道别。
“周叔叔再见，子航明天见！”
两扇门关上。走廊恢复安静。
门内，夏知知放下书包，立刻凑到正在换鞋的林蓓身边，大眼睛眨呀眨：“妈妈，周叔叔约你去风叶林哦？”
林蓓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看了夏知知一眼：“是约我们大家一起去。子航想写生。”
“哦~大家~”夏知知故意拖长声音，脸上是狡黠的笑，“那刚才在楼下，你们是在商量大家的事咯？气氛好像很严肃嘛。”
“夏知知”林蓓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淡，被调侃多了显然已经免疫了“作业写完了吗？”
“马上写！”夏知知立刻溜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前，还探出脑袋补了一句，“妈妈，风叶林听起来很棒！我觉得周叔叔特别会选地方！”
门关上了。
林蓓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半晌，轻轻地、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另一边，周守拙家里。
周子航放下书包，小声问：“叔叔，我们真的和林阿姨、知知一起去风叶林吗？”
“嗯。”周守拙从冰箱拿出牛奶，语气平静，“你想写生，那边景色好。知知应该也会喜欢。”
“好耶！”周子航欢呼一声，这段时间他比以前开朗了很多，偶尔会表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