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鲜血顺着冰冷的刀锋,缓缓淌下。清冷的月光,透过窖门的小隙,洒在肌肤的一隅。
一个狰狞的伤口,皮肉参差,温热血液所蒸腾出的热气,令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越发兴奋,发出声声刺耳的嘶吼。
艾米丽 范海辛。
最初猎魔人的子嗣,也是最后的猎魔人。
( 亲爱的艾米丽:
艾米丽,或许你仍在为你的母亲,米娅的死而憎恨着我。)
头顶三角猎帽,左手持剑,右手举枪,那个女人, 眼中闪烁着媲美祖母绿般耀眼的翠绿光芒。
她朝着嘈杂处扣动扳机,一发银白的子弹螺旋咬住一块凸起的岩石,短暂的寂静之后,嵌入石中的子弹骤然爆燃,耀眼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地窖。
潜伏其中的所有影鬼,那些样貌狰狞的鬼兽被耀眼的光芒与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噪声折磨得在地上翻滚,挣扎,几乎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
艾米丽冷漠地盯着一地的影鬼,抛下空膛的手枪,将杖剑换到没有受伤的右手。
她脚步沉稳,又迅速地赶到一只只影鬼的身旁,将银制的剑锋刺入它们的心脏。
黝黑,柔软,如未干水泥般的肌肤,在接触剑锋后,变得僵硬,等到它们的心脏被剑搅碎,身体更是如倒地的石膏像般支离破碎。
(我也承认,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哪怕在与米娅结婚之后,我都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讨伐魔王的少年。直到你的出生,望着在米娅怀里啼哭着的你。纵是面对再奇形怪状魔物,也能砍出优美剑痕的手,恐惧得颤抖了。)
“还有……最后……”
艾米丽将剑刺进最后一只躺在地上的影鬼,翠绿的眼眸,像是捕捉越狱犯人的探照灯,死死盯向,那抹不曾被燃烧弹照亮的阴影。
啪
燃烧弹的燃料消耗殆尽,地窖重回黑暗与寂静。
艾米丽仍盯着那个地方,她很确定自己正与它对视,耳畔传来呜咽的风鸣,左臂的伤口开始紧绷,逐渐刺痛,肾上腺素带来的增益正在消失,巨大的倦意正涌上她的大脑。
噗。
那轻柔的,如微风拂过苇岸的声响,被一个高明的指挥家插入风曲的协奏。
但艾米丽听清了,并抓住了这个机会。
魔物永远不如人类勇敢,群起而攻之,落单的,则会想尽办法逃走。
没错,那个声响,并不是影鬼扑向艾米丽的丧钟,而是胆怯之兽逃离的预告。
艾米丽以比猛兽更像猛兽的姿态,朝窖口扑去,一俱柔软的兽躯扑入怀中,那翠绿的眼眸,倒影出一双紫色的,诧异而又畏惧的兽眼。
她低吼着,绷紧双腿将影鬼死死压在身下,双手举起杖剑,用尽全身力气刺了下去。
(艾米丽,请容我再向你道歉,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你所期待的亲情,打出生起便渴求的父爱,我从未给予过你。我能给你的,只有挥舞杖剑,扣动扳机,魔物的习性,以及,一份遗产……
那份遗产事关重大,我无法托付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当然,请记住,你也并非孤军奋战。
最后,我亲爱的女儿,我最骄傲的女儿,我想,我爱你胜过这个世界。
你那不合格的父亲 诺曼 范海辛)
富力士如见怪物般,盯着那个坐在地上,用圣水为伤口消毒的女人。
“还从没有人仅用一把手枪和一柄杖剑,在黑暗中消灭一整个巢穴的影鬼。”
他望了望女人左臂狰狞的伤口。
“仅仅只付出这样的伤势。不管怎么说,艾米丽,我欠了你个天大的人情。”
“这几年你欠我的还少吗?”
艾米丽盯着富力士警长看了一会儿,像是确定了什么般,接着处理自己的伤口。
富力士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明明平常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却时常显露出猎人紧盯野兽般,可怖的眼神。
“我要走了。”
“走?”
富力士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好奇。
“我记得你刚弄到敦克市的居住证,走?难不成是
你哪个仇敌露尾巴了?”
艾米丽眯起眼睛,望向重归喧闹的村庄,那里有一家三口,正安然地将作物般回地窖。
一声马嘶划破寂静的晨明。
一辆印着警徽的马车向着朝阳颠簸。
车内的艾米丽,掀开座椅下的暗格,一杆银白色的双筒猎枪静静躺在那里。
“人情啊……”
艾米丽呢喃着,翠绿的眼眸,仿佛映出了一个瘦削男人的身影。
(去吧,艾米丽,拿着我的遗产,隐姓埋名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