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和莉莉安娜的脸庞分毫不差，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后，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银白色的长发干枯如草，一直垂到地面，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唯有一双猩红的眸子，在无尽的黑暗中燃烧着死寂的火焰。
她指尖细长，如同风干的鸟爪，正漫不经心地缠绕着一截早已断裂、锈迹斑斑的铁链。
她缓缓抬头，那双空洞的眼珠仿佛穿透了数百年的时光，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
她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像是从漏风的棺材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陈腐的铁锈味。
“我等了你……三百七十二年。”
三百七十二年！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结，头皮阵阵发麻。
她是谁？
她为什么在等我？
“莉莉安娜！”
我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这个名字，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冲上前去。
这个和我的小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她所承受的痛苦仿佛化作实质的钢针，狠狠刺入了我的心脏！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死死拽住。
是司夜。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如雷鸣，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她不是莉莉安娜！那是‘前代容器’，她的灵魂早就被抽干了，现在支撑她形体的，只是一缕不肯散去的怨念！”
“容器？”我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个冰冷的词汇。
话音未落，那苍白少女忽然抬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整条猩红回廊两侧的墙壁上，一盏盏壁灯骤然亮起！
那火焰并非温暖的橘黄，而是如同鬼火般幽绿色的冥火，冰冷地跳动着，将墙壁上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墙上，根本不是什么装饰性的浮雕，而是一幅又一幅密密麻麻的刻痕——全都是小女孩的画像！
她们都拥有德古拉家族标志性的银发红眸，姿态各异，但脸上都带着与莉莉安娜如出一辙的纯真。
而每一幅画像的下方，都用古血族语标注着一行冰冷的数字——年代与编号。
我立刻启动了系统兑换的【夜视能力】，目光飞速扫过那些冰冷的记录。
【编号001，三纪元·714年……失败。】
【编号047，三纪元·1088年……失败。】
【编号139，四纪元·225年……失败，怨念溢出，封印。】
一排排看下去，触目惊心！
这些画像不是纪念，是实验记录！
它们按照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仪式序列排列着，最终所有画像的指向，都汇聚到回廊最深处，王座后方的一块巨大石碑上。
石碑上只有一行古老的箴言，字体扭曲，仿佛由鲜血书就：
“七代一现，无嗜者生，则旧世当焚。”
就在我辨认出这行字的瞬间，我藏在怀中、那支属于薇拉夫人的画笔，突然滚烫起来！
同时，我的脑海中，功德系统发出微弱的震动与刺耳的警报：
【检测到高浓度怨念污染场！
启动被动净化领域……警告！
警告！
目标场域非自然生成，系高强度人为封印产物！】
我猛然醒悟！
这里不是囚禁失败者的陵墓！
这是一间跨越了千年、惨无人道的实验室！
血族高层一代又一代地培育着拥有净化之力的“无嗜者”，失败了，就将她们的躯壳和怨念一同丢进这里，用她们的痛苦来喂养和加固这个巨大的封印！
他们真正恐惧和想要压制的，是那个终将觉醒的、名为“净化”的力量！
而莉莉安娜……我那只柔弱天真的小羔羊，是他们无数次失败后，唯一活下来的“成品”！
“你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你知道他们对她做了什么？！”我死死咬着牙，转头质问司夜，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他沉默了片刻，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终于开口：“我不是知道……我是见过。上一次‘终焉之种’觉醒，天塌了三分之一。”
王座上的苍白少女忽然“咯咯”地轻笑起来，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以为她在外面救赎那些废物？”她抬手指了指门外，眼中是无尽的嘲讽与悲哀，“她不是救世主，她只是下一个……开关。”
话音刚落，她猛地扬手，扯断了缠绕在脖颈上那截最后的锁链！
“咔啦——”
整座猩红回廊剧烈震颤起来！
地面寸寸开裂，无数干枯、惨白的手臂从裂缝中猛地伸出，如同疯长的藤蔓，铺天盖地地抓向我和司夜！
“找死！”司夜冷哼一声，将我护在身后。
我却比他更快！
危急关头，我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裙摆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初级驱邪符】，以功德值点燃，猛地掷向空中！
符纸瞬间化为灰烬，金色的符文爆开，形成一道短暂的屏障，那些枯手触碰到金光，立刻发出凄厉的尖啸，纷纷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司夜抽出腰间那截看似平平无奇的断裂神链，随手一挥，一道凝练的银光便如月刃般横扫而出，将几具挣脱束缚、逼近过来的尸骸瞬间击得粉碎！
可就在这片混乱之中，我的脑海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稚嫩、痛苦、带着哭腔的声音。
是莉莉安娜！
“姐姐……她在哭……好疼……姐姐，我的心好疼……”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我立刻意识到，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灵魂共鸣！
这个“容器”的痛苦，正分毫不差地传递到莉莉安娜身上！
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不再恋战，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司夜一把：“带我出去！现在！立刻！”
司夜的目光一凝，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多言，反手抓住我的手臂，不容置喙地低喝一声：“抱紧！”
下一瞬，他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无匹的黑暗之力卷起我们，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拖去！
“轰隆——！”
我们被那股力量甩出回廊的瞬间，那扇沉重的青铜门轰然闭合，将所有的尖啸与诅咒隔绝在内。
就在门缝合拢前的最后一刹那，我看见那个端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苍白少女，她没有追击，只是痴痴地望着门外的方向，两行血泪从她空洞的眼眶滑落。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我看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的是——
“快逃。”
大门彻底关死，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笼罩了我们。
这无边的静谧，比刚才那万鬼哭嚎的场面更让我心胆俱裂，因为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足以让我疯狂的念头——
莉莉安娜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