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塔。
如一柄断裂的黑铁巨剑，自下而上，倒插在第一层的核心。
塔身不知是何种材质，通体漆黑，不反光，吞噬着周围一切光线，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头发堵的死寂。
塔的周围，百丈之内，寸草不生。
连空中游荡的灰色剑煞，都自觉地绕开了这片区域，仿佛这里盘踞着什么让它们都感到恐惧的存在。
洛天一行人，停在了百丈之外。
“就是这里了。”
洛天抱着秦梦瑶，目光落在那座黑塔上，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
他怀里的秦梦瑶，身体依旧滚烫，七窍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有些骇人。
但她的呼吸，却变得悠长而平稳。
她体内的气息，已经彻底稳固在了凝丹初期的巅峰，甚至还在缓慢地攀升。
那枚剑核的狂暴力量，正在被她一点点地消化，吸收。
“塔高九层，我要的东西，在塔顶。”
洛天收回目光，看向身后那群神色各异的女人。
“李执事。”
他点了李若兰的名。
李若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恨，有惧，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屈服。
“我在。”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任务，最重。”
洛天说道。
“你带一半人，从正门进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塔底三层的剑奴，都给我引出来。”
“然后，你们只有一个目标。”
“活下去。”
“在塔外，拖住它们，一刻钟。”
李若兰的瞳孔猛地一缩。
镇魂塔内的剑奴，比外面的要强大数倍不止。
以她们这些人的实力，去引出三层的剑奴，还要在塔外拖住一刻钟？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做不到？”
洛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若兰咬紧了下唇，嘴唇被她咬得发白。
她看了一眼身旁那些脸上写满恐惧的师妹们。
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做不到。
她一旦退缩，这个男人，绝对会用更残忍的方式，逼她们去。
“做得到。”
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很好。”
洛天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他又看向剩下的女弟子。
“你们，跟着林薇，从塔的侧面找机会潜入，目标是第四层到第六层。”
“你们的任务不是战斗，是骚扰。”
“用你们能想到的任何办法，制造混乱，把中三层的怪物，也给我引出来。”
“同样，活下去，拖住一刻钟。”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主人，我们……”
她想说她们的实力根本做不到。
“嗯？”
洛天只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
林薇后面的话，就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想起了昨晚，这个男人按在她小腹上的那只手，和那股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灼热力量。
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是，主人。”她低下头，恭顺地回答。
“洛天！”
赵曼柔忍不住开口。
“你这根本就是让她们去送死！你一个人去塔顶，我们所有人给你当炮灰？”
“说对了。”
洛天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你们，就是炮灰。”
“炮灰的价值，就是燃烧自己，为我照亮前方的路。”
“你……”赵曼柔气得浑身发抖。
“赵师妹！”
李若兰忽然厉声喝止了她。
她转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看着赵曼柔。
“执行命令！”
赵曼柔愣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李执事也……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李若兰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和赵曼柔能听见。
“进入洗剑池的机会。”
“也是，活下去的机会。”
“相信我，也……相信他。”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无比艰难。
赵曼柔看着李若兰眼中那混杂着痛苦、挣扎与决然的神色，最终还是沉默了。
洛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
他走到李若兰的面前，低下头。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
李若兰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让她心悸的男子气息。
她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
她以为，这个男人又想当众羞辱她。
“你的剑，不错。”
洛天忽然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若兰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剑上。
“但这柄剑，不适合你。”
“你的剑道，讲究的是灵动、迅捷，以点破面。”
“而这柄剑，太厚重了，它拖累了你。”
李若兰愣住了。
她没想到，洛天会跟她说这个。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个男人，只看了她出过几次手，就一语道破了她剑道中的核心问题。
这个问题，连她的师尊，都未曾如此清晰地指出来过。
“那……我该用什么剑？”
她下意识地问道。
问完，她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会向这个魔鬼请教剑道？
“用针。”
洛天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或者，用你的发簪。”
他伸出手，轻轻地，从李若兰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抽下了一根凤尾金簪。
金簪入手冰凉，做工精致，簪尾的凤羽栩栩如生。
“你……”
李若兰大惊，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别动。”
洛天的声音很轻。
他拿着那根金簪，在自己的指尖转了一圈。
“咻！”
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响起。
金簪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了远处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巨石。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根纤细的金簪，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巨石之中。
下一秒。
“咔……咔嚓……”
细密的裂纹，以金簪刺入的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瞬间遍布了整块巨石。
“哗啦！”
一声轻响。
那块坚硬如铁的巨石，就那么化作了一堆均匀的粉末，坍塌在地。
李若兰的眼睛，瞪大了。
她看着那堆石粉，又看了看那个两手空空，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
将一股足以摧毁巨石的力量，凝聚在那么细小的一点上，瞬间爆发，却不泄露分毫。
这……
这才是真正的，以点破面！
“看清楚了？”
洛天转过头，看着她。
“你的价值，不止是当一个合格的炮灰。”
“别让我失望。”
“也别，让你的师妹们失望。”
他说着，将目光，缓缓移到了自己的靴子上。
那上面，还沾着一点昨日的尘土。
“我昨天说的话，还算数。”
“把它舔干净。”
“然后，带她们活下去。”
“这是你，身为队长的，责任。”
说完，他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彻底石化的女人。
抱着秦梦瑶，转身，一步步地，走向了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镇魂塔。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塔身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李若兰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着洛天最后的那几句话。
羞辱。
指点。
责任。
希望。
这个男人，将所有的一切，都扭曲地揉捏在了一起，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让她痛，让她恨，却又让她，无法反驳。
她缓缓地，低下头。
看着洛天之前站立的地方，那双靴子留下的淡淡印痕。
许久。
她抬起手，用衣袖轻轻地拂去了那片尘土。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身后那群同样处于震惊和迷茫中的女弟子。
她的眼神，变了。
变得无比的冷静和坚定。
“所有人，听我命令！”
她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颤抖，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结三才剑阵！”
“目标，镇魂塔！”
“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