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没有进食了,桐藤渚的意识开始模糊。
饥饿感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化作一种弥漫全身的虚弱。世界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连锁链碰撞的声响都变得遥远起来。
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这样下去,会死。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死,或许是一种解脱。至少,她不必再以“天使”的身份,被囚禁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忍受那种被当作战利品观赏的屈辱。
然而,另一个声音,源自她武道灵魂的声音,却在咆哮。
“逃避算什么胜利?”
“连敌人的底细都没摸清就自行了断,这是弱者的行为!”
“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
这些质问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她的心头。她猛地睁开眼,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对。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骄傲,她作为武道天才的尊严,不允许她用这种自毁的方式结束战斗。武者的字典里没有“放弃”,只有“迂回”和“破局”。如果绝食无法换来自由,那它就只是毫无意义的消耗。
当新一天的食物被战战兢兢的女仆送进来时,桐藤渚没有再像前几天那样扭过头去。在女仆惊愕的目光中,她沉默地拿起那块散发着麦香的面包,用尽全身力气,小口却坚定地咀嚼起来。
这不是屈服,而是战略的调整。
她需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观察,有机会思考,有机会找到这个牢笼的破绽。
从那天起,桐藤渚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也不再用沉默和绝食进行徒劳的抗议。她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收敛起所有的爪牙,用一双锐利的眼睛,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首先是束缚着她的锁链。
它们并非凡铁,银色的表面非常光滑,却坚韧异常。最关键的,是那些镌刻在链环上的符文。它们很复杂,由无数细小的线条和几何图案构成,彼此连接,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当她不动时,符文的光芒很黯淡,几乎看不见。可一旦她试图用力,哪怕只是稍微绷紧肌肉,这些符文就会立刻亮起,释放出那股冰冷的反制力量。
经过多次微小的试探,她发现了一个规律:符文的亮度,与她使用的力量成正比。这说明,这套锁链并非单纯的物理束缚,而是一个能量循环的魔法装置。它能吸收她反抗的动能,并将其转化为更强的禁锢之力。
“这个世界的规则……”她低声自语,“……建立在一种我不理解的体系上。”
她所熟悉的内家真气,讲究的是由内而外,是自身精气神的凝聚。而这些符文,似乎是从外界汲取能量,遵循着某种法则。想要对抗它,就必须先理解它。
接着,她开始观察这个“囚室”。
它太过华丽了,完全不像关押犯人的地方。身下的床铺是天鹅绒的,柔软得能让人的身体陷进去。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木质柜子,上面放着一个银质水壶和高脚杯。墙壁上挂着描绘田园风光的油画,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窗框都镶嵌着宝石。
这哪里是囚室?分明是一间顶级的贵族卧室。
可也正是这份华丽,让她感到了更深的寒意。
将一个人用魔法锁链囚禁在奢华的房间里,每天提供最精美的饮食——这不是对待一个“人”的方式,而是对待宠物的态度。
她,桐藤渚,在这个女伯爵的眼中,不是一个需要审问的敌人,也不是一个需要征服的对手,而是一个被捕获的、需要精心圈养的、美丽的……宠物。
这个认知,比任何物理上的折磨都更让她感到恶心。
而这份认知,在女伯爵伊莎贝拉每日例行的“探望”中,被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伊莎贝拉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前来,从不间断。她总是独自一人,屏退了所有仆从,仿佛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神圣仪式。
她从不说话,因为她知道语言不通。她只是站在离床铺不远的地方,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贪婪地打量着渚。
她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的温度,一寸寸地扫过渚的银白色长发,扫过她异域风情的面孔,扫过她纤细的脖颈和锁骨。最后,那目光总会停留在那对被收拢在背后的翅膀上。
那对翅膀,因为能量的波动,已经从实体化作了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光翼残影。它们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晕,尤其是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梦幻。
伊莎贝拉的眼神会变得无比炽热,那是一种混合了占有、痴迷、以及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她像一个最贪婪的巨龙在守护自己的宝藏。
几天后,单纯的凝视已经无法满足她。
她开始尝试靠近。
第一次,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盘腿坐在床上的桐藤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武者面对危险时,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变得像出鞘的刀锋,死死地盯着伊莎贝ラ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伊莎贝拉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对渚的反应很感兴趣,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她没有再前进,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她又向前踏出了一步,比前一天更近。
渚的反应依旧是戒备,但她强迫自己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动作。她知道,在这个被完全压制的环境里,暴露过多的敌意毫无用处。
就这样,伊莎贝拉像一个耐心的猎人,每天都用极其微小的距离,不断压缩着渚的安全空间。
终于,在一周后的某一天,她走到了床边。
距离如此之近,渚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着玫瑰与麝香的浓郁香气。那香气霸道而充满侵略性,让她很不舒服。
伊莎贝拉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她的指尖修长,涂着鲜红的颜色,像淬了毒的花瓣。
她的目标,是渚背后的光翼残影。
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光翼的瞬间,桐藤渚的身体快于思想,猛地向后一缩!
“哗啦——!”
锁链被她的动作扯得笔直,符文光芒大盛,冰冷的禁锢之力再次传遍全身。
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伊莎贝拉,眼神里的冰冷与厌恶毫不掩饰。那是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最后的尊严,绝不容许这个女人亵渎。
伊莎贝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也冷了下来。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不悦。就像是自己豢养的猎鹰,忽然露出了忤逆主人的眼神。
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她的所有物,拥有自己的意志。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股无形的压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
伊莎贝拉盯着渚看了许久,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听话的工具,思考着该如何将它打磨得更加顺从。
最终,她什么也没做。她缓缓收回手,没有留下任何话语,转身离开了房间。
但桐藤渚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
这个女人的占有欲,已经被她的反抗彻底激发。她能感觉到,下一次,当那只手再伸过来时,等待她的,恐怕就不会仅仅是“不悦”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