殴打持续了很久。
护卫们很清楚伊莎贝拉的命令——"打到她求饶为止,但不准伤到翅膀,不准留下疤痕"。
于是他们选择了最残酷的方式:用布包裹着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渚的腹部、腰侧、大腿这些不会留下明显痕迹的部位。每一击都精准地控制着力度,既能带来钻心的剧痛,又不会真正伤到内脏或骨骼。
这是专业刑讯者的手法。
桐藤渚咬紧牙关。
她的武道训练包含了抗击打能力,但那是建立在男性身体、充沛内气的基础上。现在这具纤细的身体,那股本该护体的真气又被魔法锁链彻底压制,每一击落下,都像是无数钢针刺入肌肉。
冷汗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衫。
她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用最后的倔强守护着自己的尊严。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但她就是不肯发出那声"求饶"。
因为她知道,一旦开口,她就输了。
不是输给这两个麻木的刽子手,而是输给了那个想要驯服她的女人。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疼痛从局部扩散到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每根神经都因剧痛而抽搐。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里只剩下不断挥下的棍影和天花板上那些华丽却冰冷的金色藤蔓。
"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伊莎贝拉冷漠的声音。
护卫们立刻停手,像两台被按下停止键的机器,恭敬地退出房间。
厚重的门被关上。
桐藤渚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具被遗弃的破碎娃娃。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疼痛已经超出了神经系统的承受极限。
剧痛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腹部是灼烧般的钝痛,腰侧是撕裂般的刺痛,大腿肌肉深处则传来痉挛性的抽搐。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受伤的部位,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她试图坐起来,手臂却完全使不上力,只能无力地滑落。锁链因她微弱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那些符文依旧在散发着幽幽的光,像是在嘲笑她的无力。
好痛……
真的好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些念头像梦魇一样在脑海中盘旋。她想起了自己原本的世界,想起了练功房里温暖的木地板,想起了师父递过来的那碗温热的药汤,想起了和师兄弟们并肩修炼时的欢声笑语。
那些画面是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不可及,像是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玻璃。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只要睁开眼,就能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她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在心中祈祷着,祈祷着这一切都是虚幻,祈祷着下一秒就能醒来。
但当她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华丽得令人窒息的囚室,依旧是手腕上冰冷的银色镣铐,依旧是身体各处传来的、无法忽视的剧痛。
这不是梦。
这是她必须面对的、残酷的现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桐藤渚本能地绷紧身体,瞬间将脸上的脆弱抹去,恢复成那副冰冷戒备的表情。
门被推开一条缝,艾拉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纱布、药膏和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年轻的女仆看到地上蜷缩的渚时,眼眶立刻红了。她快步走过来,想要扶她起来,却又不敢贸然触碰,只能蹲在一旁,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渚听不懂的安慰话语。
渚转过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但艾拉却执拗地绕到了她面前。
然后,这位平日里恭敬畏惧的女仆,看到了让她难以忘怀的一幕——
那位她心中圣洁无比的"天使"大人,正偷偷地、无声地流着眼泪。
晶莹的泪珠从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睛里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无声地绽开成一朵朵小小的、透明的花。
桐藤渚看到艾拉惊愕的表情时,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擦去眼泪。
但眼泪却越抹越多。
那些她拼命压抑的情绪,那些她强迫自己吞咽下去的委屈与绝望,在这一刻终于失控地决堤了。
她背过身去,用颤抖的手胡乱地擦着脸,肩膀因为克制不住的抽泣而微微颤动。
"不要看……不要看我……"
她用自己的语言嘶哑地说着,明知对方听不懂,却依旧本能地想要维护最后的尊严。
艾拉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不明白"天使"大人说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份深切的痛苦与孤独。她轻轻地、轻轻地将手搭在渚的肩膀上,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重复着这些话,一遍又一遍。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说着不同语言的少女,就这样在昏暗的囚室里,无声地拥抱着彼此的悲伤。
许久之后,当渚的情绪稍稍平复,艾拉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伤口、涂抹药膏,然后扶她坐到床边,递上那碗温热的汤。
渚接过汤碗,机械地喝了几口。温暖的液体滑入胃部,稍稍驱散了一些寒意。
艾拉没有立刻离开。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和一根炭笔。
她翻开册子,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通用语字母,然后又指了指渚,眼神中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询问。
桐藤渚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善良的女孩,想要教她识字。
想要给她一把真正的钥匙——一把通往这个世界的钥匙。
渚看着艾拉期待而忐忑的眼神,感受着手中汤碗残留的温度,喉咙深处涌起一股酸涩。
她点了点头。
艾拉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轻声念出第一个字母的发音,然后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那个字母的形状。
"A……"
"A……"
渚跟着她的声音,艰难地模仿着那个陌生的发音。
昏暗的囚室里,烛光摇曳。
两个少女就这样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反抗——
用知识,对抗囚笼。
用希望,对抗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