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地阴冷,潮湿,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汇聚成细流,在寂静中滴答作响。
马车没有停在正门,而是直接驶入了侧面的地下入口。
渚被两名守卫粗暴地拽了下来。她的那身华丽的白色礼服裙摆已经被撕破,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脚踝在刚才的挣扎中似乎扭伤了,落地的瞬间,剧烈的痛楚让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
但守卫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像是拖拽一袋沉重的货物,架着她的双臂,将她硬生生拖进了那个充满霉味的空间。
这里不是之前那间装饰华丽、名为卧室实为囚笼的房间。
这是一间纯粹的刑讯室。
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插着的几支火把,火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橘黄色,摇曳不定。房间中央是一张漆黑的刑讯椅,皮带早已被无数受刑者的冷汗浸透,泛着油腻的光泽。
伊莎贝拉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她脱下了那双手套,递给身旁的侍女,动作优雅得仿佛刚从一场舞会归来。
“你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伊莎贝拉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遗憾。她走到刑具架旁,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冰冷的铁器,最终停留在几根特制的木棍上。
那些木棍并非寻常的刑具。它们通体由坚硬的铁木制成,外层却包裹着厚厚的绒布和皮革。
“普通的鞭打会留下疤痕。你是‘天使’,那身皮肤必须完美无瑕,不能有任何瑕疵。”伊莎贝拉拿起一根木棍,在掌心轻轻拍打,发出沉闷的声响,“但痛苦有很多种形式。这种棍子,打下去不会破皮,只会让疼痛直接钻进骨头缝里。”
渚看着那根木棍,瞳孔剧烈收缩。她下意识地向后退,背部撞上了冰冷的石墙。
“不……我不是天使!我是桐藤渚!放我走!”
她用母语和通用语交替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伊莎贝拉叹了口气,眼神中的温度彻底消失。
“看来之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你太吵了,而且,太不听话。”她挥了挥手,“把她绑上去。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四名身材魁梧的守卫立刻上前。渚拼命地踢打,指甲抠进守卫的手臂,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滚开!别碰我!救命——!”
但这只是徒劳。力量的悬殊让她像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很快就被死死按在了刑讯椅上。粗糙的皮带勒紧了她的手腕、脚踝,以及胸口,将她整个人呈“大”字形固定住。
为了防止她咬断舌头,一名守卫熟练地捏开她的下颌,塞入了一团浸透了苦涩药水的布团。
“唔——!唔唔!”
渚疯狂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伊莎贝拉坐在一旁的软椅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冷冷地吐出一个词:
“开始。”
第一棍落下。
嘭。
声音并不清脆,而是一声沉闷至极的钝响。
那一棍砸在了渚的大腿外侧。
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但在接触的一瞬间,巨大的动能透过那层厚厚的皮革,毫无保留地灌入肌肉深处。
渚的眼睛瞬间瞪圆,眼白布满了红血丝。
痛。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仿佛肌肉被生生撕裂、骨骼被重锤碾压的酸胀与剧痛。那股力量在体内激荡,震得她半个身子都麻木了,紧接着便是潮水般涌来,让人窒息的痛楚。
“唔——!!!”
被堵住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悲鸣,她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皮带勒进肉里,发出嘎吱的声响。
紧接着是第二棍。
嘭。
这次落在了左臂。
这种特制的刑具最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会让你因为失血而休克,却能让痛觉神经在这个过程中被无限放大。
每一次击打,都像是在敲击身体最深处的共鸣箱。
第三棍。第四棍。第五棍。
守卫们面无表情,执行着如同机械般的动作。他们避开了头部和脊椎要害,专门挑选那些肉厚且神经密集的部位——大腿、上臂、侧腰、脊背。
汗水很快浸透了渚的衣衫。那是冷汗,带着生理性恐惧的味道。
她一开始还能挣扎,随着每一次闷响,身体都会剧烈抽搐。
好痛……骨头要断了……
停下……快停下……
哪怕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从未遭受过这种程度的暴力。每一次重击落下,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体内搅动。胃部痉挛,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却被口中的布团堵了回去,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
十分钟后。
守卫停下了动作。
伊莎贝拉站起身,走到满身大汗、胸口剧烈起伏的渚面前。她伸手取下渚口中的布团。
“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渚大口喘息着,唾液混合着汗水顺着嘴角流下。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眼前这张精致美丽的脸孔,在她看来扭曲得如同恶魔。
身体每一寸都在尖叫,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
只要点头。只要说一句“我是天使”,或者“我错了”,也许这一切就会结束。
渚颤抖着抬起头,看着伊莎贝拉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
“我……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我是……桐藤……渚。”
伊莎贝拉的眼神冷了下来。
“还是不明白。”
她重新将布团塞回渚的嘴里,动作粗暴,甚至擦破了渚的嘴角。
“继续。加大力度。”
第二轮的折磨开始了。
这一次,守卫们的力道明显加重。
嘭!
这一棍砸在了小腹侧面。
渚的身体猛地绷紧,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断气的呜咽。剧痛让她的意识瞬间产生了一丝空白,仿佛灵魂被那一棍子打出了躯壳。
时间失去了概念。
只有无休止的闷响,和体内炸开的痛楚。
她的意识开始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反复横跳。每当她因为剧痛而昏厥过去,守卫就会提来一桶混着冰渣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在她脸上。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激活了所有的痛觉神经。
“呼——!”
渚猛地惊醒,大口吸气,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下一棍又落了下来。
这种反复的拉扯,是对精神防线最残酷的摧毁。
醒来就是地狱。昏过去是唯一的逃避,却又被强行拽回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守卫再次停手。
渚此时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虽然身上看不到一滴血,但皮肤下却泛着可怕的青紫色,有些地方已经肿胀起来。
伊莎贝拉看着她这副惨状,眉头微微皱起。
“真是根硬骨头。”
她再次取下渚口中的布团,甚至好心地用手帕擦了擦渚额头的冷汗。
“还要坚持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条死狗一样。只顺从我,你可以拥有锦衣玉食,可以受万人敬仰。除了自由,我可以给你一切。”
伊莎贝拉的声音循循善诱,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魔力。
“承认吧,你就是神赐予我的天使。那些反抗是多余的。”
渚费力地睁开眼睛。
视野中是一片红色的雾气。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是耳鸣的声音。
身体好重,重得像灌了铅。
屈服吗?
只要低头,就不痛了。
脑海中闪过那个念头。真的很诱人。太痛了,真的太痛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但是。
如果承认了,那个叫“桐藤渚”的人,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如果承认了,她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个名为“天使”的精美摆件。
她想起了原来的世界,想起了师傅师兄,那些记忆虽然遥远,却是支撑她灵魂重量的唯一锚点。
我可以死。
但我不能变质。
渚虚弱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咳……你这个……”
伊莎贝拉凑近了一些,似乎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疯婆子。”
三个字,轻得像蚊子叫,却清晰地钻进了伊莎贝拉的耳朵。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伊莎贝拉脸上的优雅面具终于裂开了。她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渚那张肿胀的脸上。
“不知好歹!”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渚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边,耳朵里嗡的一声,却反而笑出了声。
虽然声音断断续续,虽然身体在剧痛中颤抖,但她在笑。
那是嘲笑。
嘲笑这个拥有权力、拥有力量,却无法折断她脊梁的女人。
“我不……咳咳……我不属于你。”渚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永远……不。”
伊莎贝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盯着渚那双即使失焦却依然充满轻蔑的异色瞳孔,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挫败感。
肉体已经被摧残到极限了。
可是这个女孩的眼神,为什么比刚才还要亮?
“好。很好。”伊莎贝拉怒极反笑,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指着渚,“既然你这么喜欢痛苦,那就让你享受个够。今晚别想睡觉。”
她转向守卫,语气森寒:
“换一种方式。用电击石。只要别弄死,别弄残,给我一直折磨到她求饶为止!”
“是!”
伊莎贝拉最后看了一眼渚,转身大步离开了地牢。铁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那最后的一丝光亮。
守卫们拿出了几块刻满符文的石头,那是某种能够释放微弱电流刺激神经的魔法道具。
渚看着那些闪烁着蓝光的石头,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恐惧依然存在。
疼痛依然真实。
但她咬紧了牙关,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
来吧。
只要我还没死。
我就依然是桐藤渚。
电流穿过身体的瞬间,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回荡在地牢的石壁之间,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