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破碎的人偶

作者:渚渚蛀 更新时间:2025/11/23 20:14:47 字数:2806

地牢的空气依然浑浊,但那种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似乎被某种更加沉重的东西取代了。

伊莎贝拉抱着桐藤渚,就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瓷娃娃。

怀里的少女轻得可怕。被折磨了这么久,那具身体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湿透的银发贴在脸颊上,那张曾经总是写满倔强与冷漠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双眼紧闭,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她没有昏迷。

伊莎贝拉能感觉到怀中躯体的每一次颤抖,以及那种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的反应。

但渚没有推开她。

也没有再试图咬向她的脖子。

她就这样瘫软着,任由伊莎贝拉抱着,仿佛脊梁骨被彻底抽走了。

“回房间。”

伊莎贝拉对守卫下令,声音轻快得有些诡异。

她没有把渚交给任何人,甚至拒绝了侍女的帮忙。她亲自抱着这个满身污秽,散发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少女,一步步走出了阴暗潮湿的地牢,穿过长长的回廊,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阳光与香气的世界。

……

浴室里水汽氤氲。

巨大的浴缸里洒满了玫瑰花瓣,温热的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泡沫。

伊莎贝拉挽起袖子,屏退了所有想要上前帮忙的女仆。

“出去。她是我的,我自己洗。”

女仆们低着头,惶恐地退了出去。

浴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渚坐在浴缸边的小凳子上,像个木偶一样,低着头,一动不动。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礼服已经被剥去,露出了下面惨不忍睹的躯体。

青紫色的淤痕遍布大腿和手臂,那是棍棒留下的痕迹。

细小的焦黑点分布在腰侧和背部,那是电击石留下的吻痕。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背后那片肩胛骨区域。因为之前的强行拉伸和长针穿刺,那里红肿不堪,几个针孔还在渗着血珠。

伊莎贝拉拿着一块柔软的海绵,沾了温水,轻轻擦拭着渚的手臂。

当温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

渚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

但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那瑟缩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住了。她咬住嘴唇,强迫自己放松肌肉,重新变回那个没有知觉的人偶。

伊莎贝拉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渚那双空洞的异色瞳孔,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真乖。”

她凑过去,亲吻了一下渚满是冷汗的额头。

“痛吗?”

渚没有说话。她的喉咙因为之前的惨叫已经哑了,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

她缓缓摇了摇头。

那样大的伤,怎么可能不痛?

但她学会了撒谎。

伊莎贝拉的笑容更深了。

“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

她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瓶昂贵的炼金药膏。那种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涂在伤口上时,带来一阵刺痛后的麻木感。

伊莎贝拉涂得很仔细。

她的指尖滑过每一处淤青,每一道伤痕。她的动作极其温柔,眼神中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

这些伤,是她亲手下令制造的。

而现在,又是她亲手在治愈。

这种破坏与修复的循环,这种掌握着对方痛苦与安抚的绝对权力,让伊莎贝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看,你的翅膀多美。”

伊莎贝拉的手指抚过背后的伤口,避开了那些针孔,轻轻触碰着那对虽然黯淡、却依旧存在的能量光翼。

“以后不要再试图飞走了,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花洒,冲洗着渚的长发。银白色的发丝在水中散开,像海藻一样缠绕在伊莎贝拉的手指上。

“外面很危险。那些人只会把你当成怪物,或者当成工具。”

“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

“只有在这个笼子里,你才是安全的。”

这一字一句,像魔咒一样,伴随着哗哗的水声,钻进渚的耳朵里。

如果是以前的桐藤渚,一定会冷笑着吐她一脸口水。

但现在的渚,只是木然地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

我是天使。

我是伊莎贝拉的天使。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给自己施加某种催眠,以此来麻痹那个名为“自尊”的伤口。

洗完澡后。

伊莎贝拉用巨大的浴巾将渚裹了起来,抱回了那间熟悉的卧室。

床单已经换过了,依旧是柔软的天鹅绒。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熏香。

伊莎贝拉将渚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人拿来锁链。

她坐在床边,看着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缩在被子里的渚,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不需要锁链了,对吧?”

她伸出手,抚摸着渚的脸颊。

“因为你知道,如果你跑了,会有什么后果。”

渚的身体在被子下微微一颤。

她抬起眼帘,看着伊莎贝拉。那双曾经倔强的眼睛,此刻就像是一潭死水,映照不出任何光亮。

她张了张嘴,发出了沙哑破碎的声音:

“……艾拉。”

只有这两个字。

伊莎贝拉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轻笑道: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她就会活得好好的。我也许还会让她来伺候你……当然,是在我看得到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渚紧绷的肩膀终于塌了下去。

她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

那是妥协。

也是彻底的认输。

伊莎贝拉看着这一幕,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这只鸟,终于不再想飞了。

即便那是用折断翅膀换来的,但结果就是,她留下来了。

“睡吧。”

伊莎贝拉俯下身,在渚的耳边轻声说道。

“做个好梦,我的天使。”

她站起身,吹灭了床头的蜡烛,转身走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咔哒”一声轻响。

黑暗重新笼罩了房间。

在那片黑暗中,桐藤渚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哭。眼泪已经在昨晚流干了。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些模糊的金色藤蔓。

身体很暖和,伤口被药膏覆盖,不再那么疼了。床铺很软,比地牢的石板舒服一万倍。

但这舒适,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恶心。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里曾经有着常年练武留下的薄茧,有着握剑的力度。

而现在,这双手苍白、纤细、无力。

刚才在地牢里,她亲口杀死了那个“桐藤渚”。

没关系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蜷缩起身体,抱住自己,在那张巨大的、华丽的床上,慢慢地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

与此同时,古堡外围的阴影中。

一道矫健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翻过了高墙。

艾琳娜·晨曦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银色的铠甲被特制的布料遮盖,只露出一双锐利的蓝眼睛。

她手中握着那把短匕首,目光扫过庭院里巡逻的守卫。

“防守比白天松懈了一些。”

她心中暗道。

白天庆典上的那一幕,始终萦绕在她心头。那个少女绝望的眼神,以及那道不可思议的治愈之光。

她必须确认那个少女的安全。

艾琳娜避开了两个巡逻哨,像一只黑猫般潜入了古堡的侧翼。根据她白天的观察,那个少女被带走的方向,就是这座塔楼。

就在她准备攀上二楼的露台时,两个女仆提着一篮染血的布条和破碎的衣物,从侧门走了出来。

她们压低声音交谈着,语气中带着惊恐。

“太可怕了……那些血……”

“嘘!别乱说!伯爵大人说了,那是天使大人不小心受伤了。”

“可是……那件礼服都碎成那样了……还有那些刑具……”

“闭嘴!你想被关进地牢吗?就像那个艾拉一样?”

艾拉?地牢?

艾琳娜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藏在阴影中,听着女仆们的对话远去。

“那个艾拉被关在下层水牢里了……真可怜,明明是侍奉天使大人的……”

艾琳娜握紧了匕首。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那个少女不仅被囚禁,还遭受了酷刑。而那个试图帮助她的女仆,也被关押了。

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个拥有神迹的少女,恐怕真的会被那个疯女人毁掉。

艾琳娜看了一眼高耸的塔楼,那里的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随即熄灭。

又看了一眼通往地下的阴暗入口。

救人需要情报。既然那个叫艾拉的女仆是知情者……

艾琳娜眼神一凛,转身朝着地下入口的方向潜去。

“再忍耐一下。”

她对着那扇熄灭的窗户,无声地说道。

“黎明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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