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淬了毒的电钻，毫无预兆地钻进基地每个人的耳膜。那声音撕裂了夜晚的虚假宁静，将一种名为“恐慌”的冰冷液体，精准地灌入每个人的血管。公寓里，刚刚被系统自动调暗的灯光瞬间切换到最高亮度的惨白色，墙壁里传来沉闷的轰鸣，那是重型防御武器进入战斗状态的声音。
凌夜站在窗边，那声音对她而言，不过是游戏中一段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乐。她能感觉到脚下的金属地板在微微震动，远方传来能量武器开火时特有的、沉闷的爆鸣。
基地外墙，五十米高的合金壁垒上，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右翼！右翼需要火力支援！妈的，这些东西会躲！”一名小队长声嘶力竭地在通讯频道里咆哮，他的脸被护目镜上闪烁的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与以往那些只知道无脑前扑的行尸走肉完全不同，今晚的袭击者展现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术素养。它们不再是散乱的“尸潮”，而是一支分工明确的“军队”。一部分丧尸利用废墟的残骸作为掩体，吸引着自动炮塔的火力，另一部分则以惊人的速度，沿着防御工事的火力死角高速突进。它们甚至懂得协同，几只体型庞大的变异丧尸顶在前面充当肉盾，为后面更灵活的同类创造攻击机会。
一束高能激光从墙头射下，精准地将一头冲在最前的变异丧尸拦腰截断，但它倒下的瞬间，三只速度奇快的“猎手”型丧尸从它身后一跃而出，锋利的骨爪在合金墙壁上划出刺眼的火花，竟然就那么攀爬了上来。
“我丢！这玩意儿成精了？”一个年轻的士兵怪叫一声，手里的脉冲步枪疯狂倾泻着弹药，却只能在那些怪物身上打出一连串无效的能量涟కి。
战况前所未有的胶着。这些丧尸就像最精锐的特种兵，冷静、高效，且悍不畏死。防御阵线被一点点撕开缺口，伤亡报告开始像雪片一样涌入指挥中心。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被凌夜清晰地“看”在眼里。
她没有动，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嘈杂的警报声和爆炸声瞬间远去，她的意识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穿透厚重的合金墙壁，覆盖了整个战场。在她的感知中，每一个丧尸都是一个闪烁的光点，而这些光点正被一个格外明亮、躁动不安的核心所牵引。
是“裂骨者”。
她麾下一个颇具野心的高等丧尸，在她的丧尸帝国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区域领主。凌夜给过明确的指令：在她“体验生活”期间，所有单位静默，不得擅自与人类基地发生冲突。
显然，裂骨者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或许是漫长的静默让它感到了烦躁，又或许是基地里鲜活的生命气息对它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它在试探，像一只被关久了的野兽，用爪子扒拉着笼子的门锁，试探着主人的底线。
凌夜感到了一阵索然无味的不悦。
就像你正在玩一个单机养成游戏，结果某个NPC突然自我意识觉醒，不按你设定的剧本走，非要跑出来搞事情。这很烦，非常烦。它打乱了她观察陆烬的计划，破坏了这场游戏的沉浸感。
她集中精神。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体验。她的意志不再局限于这具人类的躯壳，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冰冷的敕令，跨越空间，直接降临在裂骨者的精神核心之上。
战场上，那头正指挥着尸群、仰天发出无声咆哮的巨大丧尸，动作猛地僵住了。
它那双浑浊的、燃烧着贪婪火焰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无法抗拒的绝对压制。仿佛神明睁开了眼睛，漠然地瞥了它一眼。不是愤怒，不是警告，而是一种纯粹的“你该消失了”的意志。
下一秒，整个战场上的攻势戛然而止。
那些前一秒还配合默契、战术精妙的丧尸，仿佛瞬间被集体断网，CPU全部烧毁。它们停下了攻击，开始在原地茫然地打转，有的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同类，场面瞬间从一场有序的攻城战，变成了一锅混乱的杂烩粥。
墙头上的士兵们全都看傻了。
“这……啥情况？它们内讧了？”
“服务器崩了？”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裂骨者发出一声充满惊惶的尖啸后，所有丧尸像是见了鬼一样，调头就跑。那不是撤退，那是溃逃。它们丢盔弃甲，互相践踏，用比冲锋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屁滚尿流地逃回了茫茫的黑暗废墟之中。
几分钟前还如同地狱般的战场，此刻只剩下满地的残肢碎肉和袅袅的硝烟，安静得让人心慌。
指挥官办公室里，陆烬死死地盯着主屏幕上传回的画面。
他看到了那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突袭，也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戏剧性的溃败。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一旁的周铭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不对劲。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人为”味道。就像有人在幕后操控着一个遥控器，先是按下了“攻击”键，玩腻了，又按下了“关机”键。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道纤细、苍白的身影。
是她吗？
除了她，陆烬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那种无视规则、改写逻辑的力量，他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次。
他关掉屏幕，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那身黑色的作战背心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宽阔的肩和紧实的背部线条，汗水让布料变得深沉，肌肉的轮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转过身，墨色的眼瞳里一片冰冷。
“周铭。”
“在，指挥官！”
“外围防御等级提到最高。所有休假人员立刻归队。”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基地深处的某个公寓。
“另外，派一队人过去。现在，立刻，去把凌夜小姐‘请’过来。”
陆烬特意加重了“请”字的发音，语气里的寒意让周铭心头一跳。
“告诉她，指挥官有几个关于‘运气’的问题，想和她当面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