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老旧的玻璃窗，在空气中投下细碎的光斑。
顾夜璃回到了学校附近老居民区的合租公寓。她的房间小而空旷，整洁得近乎没有人气。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就是全部。桌上除了几本哲学专业书，再无他物，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厨房里传来“滋啦”的煎蛋声和轻快的哼歌声。
“夜璃，你回来啦！昨晚在图书馆打工也太晚了吧，吓死我了！”室友苏晚晴从厨房探出脑袋，她穿着可爱的草莓睡衣，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红晕。她是外语系大三的学生，一个标准的热情开朗小太阳。
苏晚晴端着两个盘子走出来，上面各卧着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快来吃早餐！我跟你说，昨晚图书馆的事都上校园墙了，太哈人了！那个学长真的就那么……没了？你当时就在现场，没被吓到吧？”她的语气里混杂着惋惜和掩不住的八卦冲动。
“嗯。”顾夜璃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叉子，安静地戳破了自己盘子里的蛋黄。橙黄色的蛋液缓缓流出。
她对苏晚晴连珠炮似的问题只给予最简单的回应，仿佛她们讨论的是天气，而不是一条生命的逝去。
苏晚晴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省话模式，自顾自地继续说：“现在好多人都在猜，有人说是卷得太狠过劳死了，期末周嘛，你懂的。但还有人说得可玄乎了，说什么图书馆的闭馆音乐有问题，听了会出事……你说离谱不离谱？”
顾夜璃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煎蛋。
上午，哲学系的《形而上学导论》。
顾夜璃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那个位置像是她的专属领域。她面前摊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手里的黑色水笔随着教授的讲课声，在纸上留下极其工整的字迹。她几乎是将教授的每一句话都原样记录下来，连语气词的停顿都用符号标注。
但她的眼神里，没有其他学生那种对知识的渴求，或是陷入沉思的迷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像一台高性能的录音机，忠实地执行着“记录”这个程序。
“……所以，我们讨论‘存在与虚无’，并非空谈。它关乎我们如何定义自我，如何面对‘自由意志’带来的责任与焦虑……”
当“自由意志”这个词从教授口中吐出时，顾夜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一种微弱的悸动，在脑海深处那片混沌的迷雾中闪现，随即又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父母是谁，过去是什么样子。她只记得自己在一个黄昏醒来，身在青城这座陌生的城市，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要寻找什么”。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已经安排好的旁听生身份，和一份图书馆兼职工作。
仿佛有人为她设定好了一切，然后将她投放于此。
课后，她再次走向图书馆。
四楼社科阅览区已经被黄色的警戒线整个封锁起来，两名保安守在入口，禁止任何人靠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顾夜璃没有靠近，只是走到旁边的历史区，随手抽出一本《史记》，假装翻阅。她的感知却像无形的触须，悄悄蔓延开来。
封锁线内，那股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还未完全消散。它比昨晚淡了许多，像一缕即将熄灭的青烟，但那种冰冷、混乱、带着恶意扭曲的特质，依旧清晰可辨。
与昨晚那“熟悉感”同源。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封锁线内的区域，试图捕捉更多线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晴发来的微信，附带一个校园论坛的帖子链接。
【惊爆！关于昨晚图书馆事件的深度分析，死者生前行为诡异！】
顾夜璃点开帖子，快速浏览。发帖人声称自己是死者李晓的室友，说李晓为了备考，最近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从网上下载的图书馆闭馆音乐录音版，说这样能让他静下心来，提高效率。
帖子下面已经盖了几百楼。
“卧槽，所以不是现场的音乐有问题，是录音版有问题？”
“细思极恐，这算什么？赛博下咒吗？”
“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这在科学上说得通吗？次声波攻击？”
“楼上想多了，就是巧合，别自己吓自己。”
顾夜璃关掉手机屏幕。
她明确了一点。这起死亡事件背后隐藏的“东西”，那股让她感到熟悉的力量，很可能就是她需要寻找的，通往她空白过去的第一块拼图。
这是她留在青城，日复一日扮演一个普通学生的唯一理由。
晚上，苏晚晴看顾夜璃又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门。
“夜璃，你别总一个人待着呀。我知道你昨天肯定吓坏了，周末我们一起去市中心逛街怎么样？吃点好吃的，买几件漂亮衣服，心情就好了。”苏晚晴的脸上写满了真诚的关心。
“不了，周末有事。”顾夜璃婉拒了。她需要独处，需要思考。
“好吧……”苏晚晴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那你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啦！”她对顾夜璃这种近乎绝对的疏离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偶尔还是会感到一点点无力。
房间里重归寂静。
顾夜璃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圈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她翻开那个在哲学课上用过的笔记本，翻到全新的一页。
片刻的沉默后，她提笔，在洁白的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词。
图书馆音乐。
精神影响？
熟悉感 - 可能关联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