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大学的BBS论坛炸了。
起因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男人正从行政楼里走出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里面是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不过分严肃，也不至于轻佻。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线，长腿包裹在西裤里，迈步时线条流畅得像一幅动态素描。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唇角天然带着一点温和的弧度。整个人就像是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儒雅，从容，还带着一股子让人安心的书卷气。
【啊啊啊这是谁！新来的老师吗？帅得有点犯规了吧！】
【已知：昨天图书馆出了事。已知：今天学校来了个绝世帅哥。求：两者之间的关系？】
【楼上姐妹你是懂推理的。我刚从行政楼路过，听我导员说，这是学校请来的客座教授，叫陆沉洲，非常有名的青年考古学家，还是咱们学校的杰出校友，这次是专门回来协助调查的。】
【考古学家？调查猝死案？这专业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不过没关系，脸帅，我原谅了。】
【考古的都长这样吗？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吗？（流泪猫猫头.jpg）】
校长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校长亲自给陆沉洲倒了杯茶，言辞恳切：“陆教授，这次真是麻烦您了。一个学生就这么没了，学校压力很大，舆论也……唉。”
陆沉洲双手接过茶杯，指节修长干净。他闻了一下茶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温润如玉，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校长言重了。我毕业于青城，这里也是我的母校。学校遇到问题，我理应尽一份力。”
保卫处长在一旁补充道：“警方初步结论是心源性猝死，但家属那边情绪很不稳定，非说学校有问题。现在论坛上也是谣言满天飞，说什么闭馆音乐会咒死人……”
陆沉洲点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专注。“我理解。有时候，群体性的恐慌比事件本身更难处理。”他放下茶杯，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身体微微前倾，“我个人对历史建筑环境心理学也有些涉猎。图书馆是老建筑，其空间结构、材质，乃至特定时间点的声场环境，都有可能对身处其中的个体产生微妙的心理暗示。从这个角度切入，或许能给警方提供一个不同的调查思路，也能更好地安抚学生们的情绪。”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学术气息浓厚，又完美地避开了任何怪力乱神的说法。
校长和保卫处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信服。不愧是顶级学者，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
“那……陆教授，您看我们怎么配合？”校长问道。
“我希望能去现场看看，另外，如果可以，我想听一下昨晚闭馆音乐的原始音频文件。”陆沉洲的要求合情合理。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带您过去！”
四楼社科阅览区依旧被黄色的警戒线封锁着。
陆沉洲在警方的陪同下走了进去。他没有急着走向李晓倒下的位置，而是像散步一样，不紧不慢地在书架间穿行。他的手指偶尔会轻轻拂过冰冷的书脊，或是金属书架的边缘，动作看似随意，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光影交错的角落。
他最终在李晓倒地的位置旁停下，缓缓蹲下身。
这个位置的地板是深色的老旧木料，已经被警察取证勘察过无数遍。陆沉洲戴着手套的指尖在地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感受着木质的震动反馈。然后，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里，有一点东西。
非常微弱，几乎已经消散殆fling，但确实存在。一种非自然的能量残留，像是一小片精神力的碎片，带着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扭曲感。
这不是猝死，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疾病能够留下的痕迹。
他站起身，转向陪同的王队长，语气依旧温和：“王队，能再和我说说细节吗？比如，精确到秒的死亡时间，音乐结束和人倒地的具体时间差，还有死者那副耳机，有做过什么技术分析吗？”
王队长对这位年轻的教授很有好感，知无不言：“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就在十一点零三分左右，闭馆音乐全长三分零五秒，几乎是音乐刚停，人就倒了。耳机我们检查过了，就是市面上很普通的蓝牙耳机，播放设备是死者的手机，里面只有一些摇滚乐和他自己下载的闭g……呃，那首曲子。”
“音乐。”陆沉洲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半小时后，在一间空置的会议室里。
陆沉洲坐在桌前，戴上了一副监听级的专业耳机。他没有立刻播放，而是闭上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将 tüm感知都集中在听觉上。
他按下播放键。
《梦中的婚礼》那熟悉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音质纯净，没有任何杂音。他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一分钟。
两分钟。
在音乐进行到两分四十七秒左右，一个高音旋律滑过的瞬间，陆沉zhoū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就是这里。
他迅速将音频倒回几秒，再次播放。
这一次，他捕捉得更加清晰。在正常的钢琴音轨之下，叠加了一层极其隐蔽的、频率极高的异常波动。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信息编码，以人类耳朵无法识别的声波形式，被巧妙地嵌入了旋律的缝隙里。
普通人听一万遍也只会觉得这是一首普通的钢琴曲。但对于精神力敏感，或者精神状态极度疲惫脆弱的个体，这段编码就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能直接打开大脑的防御机制，注入一段恶意的精神指令。
手法很粗糙，像是某种不成熟的试验品。但目标明确，执行得也足够隐蔽。
陆沉洲摘下耳机，眼神冷了下来。
他回到校方安排的临时办公室，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调取了图书馆的全部监控录像和当晚在场人员的资料。
监控画面很乱，在李晓倒地后，所有人都围了过去。他快进着，一帧一帧地审视。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个被《二十四史》书架遮挡住的监控死角。在混乱发生前的一瞬间，有一个身影退入了那个死角。
他调出当晚在场人员的笔录，很快找到了那个身影的主人。
顾夜璃。
照片上的女孩面容清丽，眼神平静得有些过分。资料很简单：哲学系旁听生，图书馆兼职图书整理员。家庭背景一栏，是空白。
笔录中，她对事件的描述冷静、客观，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对于一个目睹了死亡现场的年轻女孩来说，这种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陆沉洲关掉文件。
他走到窗边，确认办公室的门已经锁好。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钢笔，轻轻按动了笔帽。
笔尖亮起一道微不可见的蓝光。
他温润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冷凝。
“云珩。”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了出去，低沉而清晰。
“头儿？您到青城了？情况怎么样？”对面传来一个轻快又可靠的声音。
“确认‘异常’。”陆沉洲言简意赅，“初步判断为‘精神编码·声波变种’，像是‘破碎殿堂’那些老鼠的初期试验手笔。污染等级不高，但性质恶劣。”
对面的谢云珩立刻严肃起来：“‘破碎殿堂’？他们居然已经敢在青城搞事了？我马上带人过去！”
“不用。”陆沉洲否决道，“对方只是在测试，现在露面会打草惊蛇。启动三级响应，监控全市所有异常精神力波动。把青城大学图书馆列为重点观察区域。”
“明白。”
“另外，帮我查个人。”
陆沉洲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俯瞰着暮色渐沉的校园。无数学生在林荫道上穿行，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一个叫顾夜璃的女孩，青城大学哲学系的旁听生。我要她最完整、最深层的资料。”
“破碎殿堂”这群疯子，比他预想的更早把爪子伸进了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
而那个叫顾夜璃的女孩，在她那潭死水般的平静之下，又藏着什么秘密？是恰好路过的普通人，还是……别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