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客厅里恢复了死寂。
刚才那个男人带来的、清冽干净的气息，仿佛还未散尽，与加湿器喷出的水雾混在一起，让空气都变得有些粘稠。
顾夜璃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块上。冰冷，方正，像一块沉默的墓碑，上面刻着一个她必须做出的选择。
陆沉洲。
这个名字在她脑中盘旋。
他给出的条件，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她最脆弱的需求上。官方身份的掩护，调查过去的资源。这些是她作为一个无根的“黑户”，靠自己几乎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但代价呢？
成为他的“专业协助”，说得好听，本质上就是一把出鞘的刀。更何况，她很清楚，自己这具身体里隐藏的秘密，对“守夜人”这种组织而言，是多大的诱惑。
合作之后，是搭档，还是……被放在解剖台上，随时可以研究的小白鼠？
她无法判断。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苏晚晴的脑袋探了出来，脸上的面膜已经干得快要开裂。
“走了？男神走了？”她压低声音，做贼似的溜出来，一屁股坐到顾夜璃身边，满眼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案子的事？我的天，他本人真的帅炸了，比学校论坛上的照片帅一百倍！那个身高，那个肩膀，还有那双大长腿……这简直就是行走的人间理想啊！”
苏晚晴激动得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疯狂在闺蜜群里输出：“姐妹们我跟你们说，我见到活的陆教授了！神颜！绝对的神颜！”
顾夜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那种毫无阴霾、纯粹为颜值而激动的快乐，看着她手机屏幕上闪过的那些“卧槽”、“求图”、“磕到了”的聊天气泡。
这就是普通人的世界。
简单，鲜活，充满了阳光下的琐碎和美好。
而她，顾夜璃，想要守护这份美好。或者说，她想让自己，也成为这份美好的一部分。
“夜璃？发什么呆呢？”苏晚晴用手肘捅了捅她，“陆教授那么严肃地找你，没吓着你吧？”
顾夜璃回过神，看着室友担忧的眼神，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落定了最后一枚砝码。
她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没事，就是配合警方了解些情况。”
当晚，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像一片倒映在地上的星海。顾夜璃站在黑暗的客厅里，拿起了那个冰冷的黑色金属块。
她没有犹豫，拇指在金属块的中心轻轻按了下去。
没有声音，只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绿点亮起，随即又熄灭。几秒后，她的耳边响起一个极细微的、仿佛直接在脑中振动的声音。
“想好了？”
是陆沉洲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我可以同意合作。”顾夜璃的声音比夜色更冷，“但我有一个条件。”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
“说。”
“无论发生什么，不能将苏晚晴卷入。”顾夜璃看着对面楼亮着灯的窗户，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必须保证她的绝对安全，让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正常地生活下去。”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很低，却仿佛带着温度，穿透了冰冷的电流。
“可以。”陆沉洲的声音恢复了郑重，“我会安排人手，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提供最高等级的保护。我们的人，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不能主动将她置于险境。”
顾夜璃握紧了手里的金属块。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答应了她的条件，同时又给她戴上了一副名为“软肋”的枷锁。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
“合作愉快，顾小姐。”
通讯切断。
一种基于利益和互相算计的脆弱同盟，在青城这个无声的夜里，正式达成。
几乎是同时，她手里的金属块轻微振动了一下，一道微光投射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巴掌大的虚拟屏幕。
上面是陆沉洲发来的信息。
【目标：张浩，计算机系大二，校文艺部下属“电子音乐社”成员。性格内向，平日沉迷于音频剪辑与代码编写，社交圈极小。】
【对外公布死因：突发性恶性脑疾。】
几秒后，第二条信息弹出。
【首次任务：校文艺部及其下属社团的活动空间。我需要你以‘寻找灵感的旁听生’身份，去一趟那里。】
【找出任何可能残留的，精神编码的痕迹。】
信息停留了十秒，然后化作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顾夜璃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偶尔驶过的车辆灯光，在地面上一划而过。
她知道，从按下那个按钮的一刻起，她平静的旁观者生活，彻底结束了。
她主动踏入了名为“守夜人”与“破碎殿堂”的战场，为了寻找她遗忘的过去，也为了守护眼前这片刻的、她无比珍视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