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夜璃履行了她的“首次任务”。
青城大学文艺部，一个听起来就充满了青春与荷尔蒙气息的地方。校文艺部大楼是一栋独立的四层小红楼，崭新又气派。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主校区角落，已经被半废弃的老楼。
顾夜璃到的时候，陆沉洲已经等在了楼下的梧桐树影里。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战术风衣，而是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件简单的白色圆领T恤。衣服的布料贴合着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他没戴那副金丝眼镜，整个人少了几分斯文禁欲的教授味道，多了些许锐利和攻击性。
他靠着树干，正在看手机，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光影斑驳。察觉到她的到来，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
“走吧。”他言简意赅，收起手机，率先向那栋老楼走去。
校文艺部及其下属社团的活动空间，在老楼的三层和四层。楼道里充斥着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墙壁上贴满了各种褪色的活动海报。
他们此行的目标是“电子音乐社”。
陆沉洲以“警方委托，协助调查张浩生前活动”为由，叩开了社团活动室的门。
开门的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就很二次元的男生。他看到陆沉洲的脸，明显愣住了，然后脸颊爆红，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陆、陆陆陆教授！您怎么来了！”
陆沉洲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来了解一些关于张浩同学的情况。”
他这副样子，杀伤力巨大。活动室里另外几个正在摆弄设备的社员全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活像见了偶像的粉丝。
“陆教授，张浩他……他真的是突发脑溢血吗？太突然了……”
“是啊，他前两天还跟我们说，想参加下个月的校音乐节呢……”
陆沉洲有条不紊地询问着，声音温润，极具安抚人心的力量。他问得很细，从张浩最近的精神状态，到他平日里的兴趣爱好，再到他和谁接触比较多。
顾夜璃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像个没有感情的记录员。她的目光扫过这个不大的活动室，各种电子合成器、调音台和电脑堆在一起，电线像杂乱的藤蔓。
这里的能量场很干净，是属于年轻人的、鲜活又纯粹的磁场。没有她熟悉的那种，阴冷又粘稠的污染痕迹。
“要说奇怪……”一个留着长发、很有艺术范儿的男生想了想，开口道，“浩子最近确实有点神神叨叨的。他总嫌我们这儿的设备不够顶，说音质有杂音，影响他‘寻找灵感’。前段时间，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了一楼那间废弃老录音室的钥匙，天天一个人往那儿跑。”
另一个女生补充道：“对对对！他还说那里的隔音效果是YYDS，能听到‘宇宙的声音’，神神叨叨的。我们都当他是在发癫，没当回事。”
废弃的老录音室。
顾夜璃和陆沉洲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找到了。
从电子音乐社出来，两人没有立刻离开。陆沉洲带着她，顺着楼梯往下，来到了一楼的走廊尽头。
一扇厚重的、门上贴着“录音室”字样但早已字迹斑驳的木门，出现在眼前。门锁着，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
“就是这里了。”陆沉洲的声音压低，带着确认的意味。
顾夜璃没有回应。她伸出手，白皙纤长的手指并没有去碰触门锁，而是轻轻贴在了冰冷粗糙的墙壁上。
她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光线、气味，都仿佛潮水般退去。她的精神力像无数细密的、无形的触须，顺着指尖，探入这栋建筑的“记忆”里。
墙壁、地板、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在向她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画面。
是张浩。他一个人站在这间漆黑的录音室里，面前的调音台上，放着一个不断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模块。他双眼空洞，像个提线木偶，一遍又一遍地调试着一段刺耳的音频。
然后，画面切换。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录音室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张浩。那个人没有脸，只是一团由纯粹恶意构成的阴影。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与正在“窥视”的顾夜璃对视了一眼。
顾夜璃的身体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陆沉洲扶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稳定人心的力量。他能感觉到她刚才精神力的剧烈波动。
“有个‘观察者’。”顾夜璃平复了一下呼吸，声音有些发紧，“控制张浩的人，曾在这里，亲眼看着他完成‘作品’。”
她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他在这里留下了东西。一个‘信标’，或者说……一个陷阱。”
陆沉洲的眼神变得极为凝重。他拿出加密通讯器，迅速调取了这栋老楼的建筑图纸和守夜人后台的能量监测数据。
“没错，这间录音室的位置，有一个持续存在的微弱能量读数。强度太低，一直被当做是老旧电路的背景噪音忽略了。”他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又抬头看了看那扇门，“看来，我们今晚得再来一趟了。”
夜色，再次笼罩了青城大学。
与昨晚的剑拔弩张不同，今晚的校园格外宁静。
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探头，来到了那栋老旧的文艺部大楼下。
陆沉洲依旧穿着白天的休闲西装，只是颜色更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里面是守夜人特制的侦查和反制装备。
他看向身边的顾夜璃。她只穿了一身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两手空空，仿佛只是出来夜跑。
“不需要准备点什么吗？”陆沉洲问。
顾夜璃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仿佛在说“你很多余”。
“我就是最好的装备。”她说。
陆沉洲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卡片大小的解码器，在老录音室的电子锁前操作了几下。
“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味和金属锈蚀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纯粹的黑暗，像一头沉默巨兽张开的嘴，等待着吞噬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