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点设在守夜人青城分部一间不对外开放的档案室里。房间里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一张巨大的触控分析桌。老录音室现场采集到的所有物证照片和数据,正以全息投影的形式,悬浮在桌面上方。
陆沉洲和顾夜璃站在桌前,空气中只有设备运行的低微嗡鸣。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简单的白色T恤,勾勒出宽阔的肩背和劲瘦的腰身。他双臂环在胸前,高大的身形在冷白的光线下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目光专注地审视着那些放大的高清照片。
“你们看这里。”顾夜璃伸出手指,点向一张调音台的特写照片。她的指尖白皙纤长,与屏幕上冰冷的设备图像形成鲜明对比。
照片被瞬间放大,灰尘的分布情况清晰可见。
“调音台的主要操作区,比如主推子、常用效果器的旋钮,几乎没有积灰。但旁边那些不常用的功能区,落灰就很明显。”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教科书上的案例,“这说明使用者只频繁动用他需要的功能,而且他每次离开前,都会小心翼翼地把主要操作区清理干净。这已经不是谨慎了,这是强迫症。”
她划动屏幕,调出那几张乐谱草稿的扫描件。
“再看这个。”她拿起桌上一份实体复印件,纸张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修改的痕迹,几乎都集中在编码和音乐旋律融合的过渡部分。他在追求听觉上的‘无瑕’,想让污染像呼吸一样自然地侵入听众的脑子。你看这些计算数值,精确到小数点后好几位,还有这笔迹,从头到尾都工整得像印刷体,哪怕是在这几处因为烦躁而用力划破纸背的地方,字迹都没有变形。这人情绪控制力强得可怕,但内里,可能压着一头快要失控的怪兽。”
陆沉洲的目光落在她拿着乐谱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看向她的侧脸。她很专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天生就该做这种事。
“他选择《回家》,一首结构严谨的经典萨克斯曲,而不是随便找段电子乐来嵌代码,这本身就很有意思。”顾夜璃放下乐谱,“这说明他对古典音乐,特别是管乐和弦乐的编曲有非常深的理解,大概率是科班出身。”
她后退一步,环视着空中悬浮的所有线索碎片,然后给出了她的结论。
“男性,年龄在二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受过高等教育,有电子工程或者声学相关的专业背景,同时古典音乐修养极高。性格内向、极度谨慎、偏执,有严重的完美主义和强迫症倾向。他很可能从事和音乐、教育或者技术研发相关的职业,社会形象干净,是那种走在路上你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人。”
一个清晰的侧写画像,被她用几句话就勾勒了出来。
档案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陆沉洲看着顾夜璃,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毫不掩饰的赞叹。她给出的侧写,比后台数据库用海量模型跑出来的结果还要精准、具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逻辑推理,而是一种基于同类气息的、野兽般的直觉。
“这个侧写,极大地缩小了排查范围。”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认可的磁性。
“他的动机,可能不完全是为了‘破碎殿堂’的任务。”顾夜璃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份乐谱上,“这更像一场他自导自演的,偏执的艺术创作。他把精神控制,当成了一种完美的艺术。”
话音刚落,陆沉洲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了轻微的振动。他抬手接通,是谢云珩的全息投影弹了出来。
“老大,数据库比对结果出来了。”谢云珩的表情有些凝重,“指纹库和我们掌握的所有前科人员数据库里,都没有匹配对象。鞋印也一样,那款Vibram鞋底去年发售了上百万双,没法追。我们查了个寂寞,对方要么是凭空冒出来的新人,要么就是伪装得太好了。”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
陆沉洲切断通讯,档案室再度恢复安静。
凶手的物理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但他的精神画像,却在顾夜璃的推理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一个隐藏在青城大学,或者说,就隐藏在他们身边的,拥有高超技巧和扭曲内心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