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切是从苏晚晴的抱怨开始的。
“璃璃,我感觉我快要挂了。”苏晚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蔫得像颗脱水白菜,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天天晚上做噩梦,梦里有个黑乎乎的玩意儿追着我跑,那条走廊就跟没有尽头一样。我这CPU都快干烧了,白天根本没精神。”
顾夜璃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但她能感觉到,苏晚晴身上那种鲜活的生命力,正在被什么东西悄悄抽走。
情况急转直下。
不过两天,苏晚晴开始变得嗜睡。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中午吃什么,下一秒就可能头一歪,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顾夜璃试图叫醒她,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声音也提得很高。
“晚晴!醒醒!”
苏晚晴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眼神空洞又迷茫,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在看这个世界。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不到三秒,又沉沉睡去。
周三下午,顾夜璃从图书馆回来,推开宿舍门,看到苏晚晴躺在床上,睡姿安详。
她走过去,习惯性地想叫醒她去吃饭。可当她的手碰到苏晚晴的胳膊时,一种刺骨的冰凉感顺着指尖传来。
不对劲。
她用力推了推苏晚晴,对方毫无反应。她凑近了,才发现苏晚晴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顾夜璃的心脏猛地一沉。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青城大学午后的宁静。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刺鼻。
顾夜璃站在急救室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门上的红灯亮得刺眼。她一直以来维持的平静和慵懒,在那盏红灯下,寸寸碎裂。
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病人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陷入了深度昏迷。我们做了全面检查,查不出任何病理原因。但她的各项生命体征,正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这很不寻常。”
VIP病房里,苏晚晴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戴着透明的呼吸面罩,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冰冷的液体一滴滴注入她的身体。
床头的监护仪上,心跳和血压的曲线平缓得让人心慌,数字在正常值的边缘徘徊,偶尔会突兀地向下跌落一截,引发一阵刺耳的警报。
顾夜璃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苏晚晴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那只手冰冷得不像活人,她用尽力气去捂,却怎么也捂不热。
她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个活泼开朗、会拉着她去吃麻辣香锅、会抱怨噩梦但依旧热爱生活的女孩,现在像个易碎的瓷娃娃,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流逝。
这几个月来,苏晚晴是她在这片陌生的时空里,感受到的最真切的温暖,是她那份咸鱼日常里最鲜活的色彩。
现在,有人要夺走这份温暖,撕碎这片色彩。
陆沉洲赶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女孩坐在病床边,背脊挺得笔直,侧脸的线条紧绷,形成一个倔强又脆弱的弧度。她没有哭,但眼眶是红的,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懒的桃花眼里,此刻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
那不是伪装,不是试探,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
他走过去的脚步声很轻,但顾夜璃还是察觉到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救她。”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无论如何,必须救她。”
陆沉洲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又看向她紧握着苏晚晴的手。那个总像小动物一样警惕地竖起全身尖刺的女孩,此刻正毫无保留地袒露着自己的软肋和愤怒,像一头濒临暴怒的护崽母兽。
他心中某个地方,被这双眼睛里的情绪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会尽全力。”
谢云珩带着两个技术人员很快赶到。他们架起一台精密的便携式仪器,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仪器探头射出,缓缓扫过苏晚晴的身体。
屏幕上,代表精神污染的暗红色能量图谱,浓郁得几乎要变成黑色,像一条条恶毒的藤蔓,将苏晚晴的生命体征图谱死死缠绕。
“老大,”谢云珩的脸色很难看,“是‘梦境吞噬’没错。但是,这污染能量的浓度……比之前那八个沉睡者的总和还要高。她像是被特别‘关照’了,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冲着她来的。
这几个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顾夜璃的耳朵里。
是因为她。
那个藏在暗处的“艺术家”,是想通过伤害她身边的人,来挑衅她,激怒她。
顾夜璃松开苏晚晴的手,缓缓站起身。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玻璃上倒映出她冰冷的脸,和眼底那片沉寂下去,却愈发深不见底的杀意。
她守在苏晚晴的病床前,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一动不动。
室友的危机,不仅触碰了她内心为数不多的柔软,也彻底点燃了她沉寂已久的怒火。
她必须行动。
那个所谓的“艺术家”,该为他的作品,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