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我慢悠悠地踱回主教学楼，心里盘算着最后一点自由时光。
刚走到D班教室门口，一个气鼓鼓的身影就堵在了那里，双手叉腰，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储存了过多粮食的仓鼠。
嗯……这是谁家养的仓鼠跑出来了吗？我下意识地在内心吐槽。
“八——坂——同——学——！”
白崎志穗拖着长音，一字一顿地喊着我的全名，每个音节都充满了不满。
我立刻切换到装傻充愣模式，脸上摆出茫然无辜的表情：
“怎、怎么……怎么了吗？白崎同学。”
“你啊！”她往前逼近一步，仰头瞪着我，“体育课还没完全结束，就一个人偷偷跑掉了吧？老师后来点名确认人数，发现你不见了，很生气哦！”
什么？还有这种事？不是说好了可以自由活动吗？“自由”的意思不就是随便我去哪里吗？我的内心疯狂吐槽着这不合理的规则。
但表面上，我只是用毫不在意的语气敷衍道：“啊，是吗……真是非常抱歉。总之，下次我会找机会去跟老师好好道歉的，就这样。”
说完，我便想侧身从她旁边溜进教室，结束这场兴师问罪。
“但是呢——”白崎同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小得意，“我告诉老师，你突然身体不太舒服，脸色发白，所以先一步离开去保健室休息了！”
我正准备迈出的脚步顿住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那张写着“快感谢我”的脸，沉默了一下，然后故意板起脸，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
“欺骗老师是不对的哦，白崎同学。”
白崎立刻反驳，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理直气壮：“那有什么办法嘛！毕竟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溜去哪里了。”
她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小了些：“而且……你之前不是也帮过我吗？在活动室的时候……”
活动室？啊……是指被天城琉璃的评价吓到之后，忍不住开口帮腔那件事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替我撒谎而有些心虚，却又努力挺直腰板的少女，一时语塞。
原本打算继续维持的冷淡和疏离，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情绪，悄然渗了进来。
“算了。”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下次……我会注意的。”
随着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宣告着今天课程的结束。
我迅速瞥了一眼教室另一头，白崎同学正和几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放学这件事。
很好……再怎么说，我要回家这种天经地义的事，白崎同学应该也没理由、没机会再来拦着我了。
没有丝毫犹豫，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桌上的文具扫进书包，拉上拉链，趁着人群还未完全涌向门口，动作敏捷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如同完成了又一次成功的潜行。
走下教学楼的楼梯，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些。
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校园，径直走向停满自行车的学生车库。
找到我那辆略显陈旧的通勤自行车，解锁，将它从拥挤的车位里推了出来。
将自行车推到校门口，熟练地翻身骑上，车轮转动，载着我朝着回家的方向前进。
风掠过耳畔，带走了些许校园里的喧嚣。
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熟悉的街景便映入眼帘。
我将自行车骑到一栋独栋公寓楼前。
将自行车锁在楼下的公共停车区，我朝着公寓入口走去。
走进狭小的电梯，按下四楼的按钮。
电梯发出轻微的运行声，缓缓上升。
“叮”的一声，四楼到了。我走出电梯，沿着安静的走廊，走向最深处那个属于我的房间。
站在门牌号404的房门前，我伸手在密码锁上输入了熟悉的数字。
“咔哒。” 门开了。
“我回来了。”
我走进屋内，习惯性地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道。
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回应。
随意的将鞋子踢脱在玄关，也并没有在意它们是否摆放整齐。
换上室内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书包被随手扔在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沙发上。
我走到冰箱前，打开门，里面略显空旷，一眼就看到了那瓶还剩下一半的橙汁。
将它拿出来，瓶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
走到餐厅那张小小的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下。拧开瓶盖，小口地喝起冰凉的果汁。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吞咽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从秋田的乡下，独自一人来到千叶这边，已经两年了。
这栋独栋公寓，也是托了远在秋田的父母的帮助，才勉强租下来的。
他们担心我，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父母也不是没有条件。并非那种“学习成绩绝对不能下降”的俗套要求。
他们只是……希望我换个新环境之后，可以……好好交一个、两个朋友。
朋友吗……
这个词汇在脑海中回荡，带着一丝陌生而沉重的分量。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白崎同学那张总是充满活力、笑容灿烂的脸。
嗯……这家伙虽然很有活力，人也很好，或者说好得有点过分了……但是，我们两个之间，应该还不能被称之为“朋友”吧？顶多算是……比较熟悉的同学？或者说，是她单方面比较热情？
这个定义让我感到些许安心，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
紧接着，仿佛作为对比一般，天城琉璃那张冰封般、毫无表情的脸也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不不……！我立刻在内心用力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可怕的东西。
说到底，这家伙根本就不能被归类到“人类”的社交范畴里吧？更别提“朋友”了！那是冰山，是雪女，是需要保持安全距离观测的特殊个体！
这样一想……
来到千叶这里两年之后，我似乎……也并没有真正地、好好地，和谁深入交谈过，和谁建立起那种可以被称之为“朋友”的关系。
父母的期望，像一个微弱而遥远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寂静的公寓里，却找不到落点。
我仰头，将杯中剩余的果汁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一路向下，却未能驱散心头那悄然弥漫开的、淡淡的虚无感。
第二天，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相同的时刻醒来，窗外依旧是那片未亮的黛蓝色天空。
一如既往地换上运动服，完成五公里晨跑。
汗水与规律的呼吸，是开启一天唯一可靠的仪式。
背起书包，骑上那辆旧自行车，沿着熟悉的路线前往学校。
晨风拂过脸颊，带着城市苏醒前特有的清冷。
走到教室门口，手握上门把。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我能预见到接下来的场景——
“咔嗒。”
门开了。
正如所料，教室里已经到的学生们，几乎同时因为开门的动静，条件反射般地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我的脸，然后……
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波动，迅速移开。
嗯，我都懂。
内心平静无波。就像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的并不是自己圈子里的朋友，或者说是自己想见到的人，内心也只会下意识地吐槽一句‘啊，是你啊’，或者干脆来一句‘这家伙是谁？哦，原来是我们班的吗’，诸如此类。
总之，我也并不在意这些转瞬即逝的、缺乏实质内容的目光。
我低下头，避开可能存在的、更具体的视线接触，沿着靠窗的过道，径直朝着教室最后排、那个属于我的角落座位走去。
将书包塞进桌肚，拿出第一节课的教材。
周围渐渐响起的谈笑声、搬动桌椅的声音，都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隔膜过滤，变得模糊而遥远。
中午的放学铃声刚刚响过，我正准备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千篇一律的便利店便当盒，白崎同学就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我的座位旁边，双手“啪”地一声按在我的桌面上，身子前倾，脸上写满了“不容拒绝”四个大字。
“小八！走吧！”
这没头没脑的邀请让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反问：
“走？去哪？现在不是午饭时间吗？”
这感觉……就像辛苦工作了一上午的社畜，好不容易熬到中午12点，正准备享用自己那点可怜的午餐时，却被突如其来的女领导叫去谈话一样可悲又无奈。
白崎同学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着点不满地说道：“当然是去你们的社团活动教室啊！” 她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我和天城亲约好了一起去吃午饭的！”
喂喂……你这家伙，还真打算和那个“冰之女王”一起去吃午饭啊？而且为什么还要叫上我？我内心充满了抗拒，仿佛已经看到了活动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啊，不，我就不去了。”
我立刻表态，语气十分坚决。
“为什么？” 她不解地追问。
“哪有为什么……” 我试图含糊过去。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她叉着腰，一副“你休想抵赖”的表情。
“说好？” 我愣了一下，“什么时候说好的？”
“昨天不是说了吗？”她理直气壮。
啊？难道昨天那种单方面的宣告，在她看来也是在邀请我吗？我感到一阵头痛。
“毕竟你也在社团教室里不是吗？” 白崎继续着她的逻辑，“邀请两遍会很奇怪吧？就好像明明大家都听得到，却故意冷落谁一样。”
她这番话说得振振有词。
我看着眼前这个思维回路完全异于常人的少女，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她这套“集体行动”的理论。手中的便当盒，此刻感觉格外沉重。
结果，我就像一只被拎住了后颈皮的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白崎同学半拉半拽地拖到了那间熟悉的“特别课外活动部”门口。
望着那扇仿佛封印着某种冰冷气息的木门，我内心充满了不情愿。
白崎同学则完全无视了我周身散发出的抗拒电波，兴奋地抬手敲了敲门，节奏轻快。
里面立刻传来了那熟悉得令人心头一紧的清冷声音：
“请进。”
白崎同学立刻拉开门，脑袋探了进去，声音甜度满分地喊道：“天城亲，我来了哦！”
而我，则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僵尸，脚步沉重，一脸生无可恋地跟在她身后挪进了活动室。
反手缓缓地、几乎是无声地拉上了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也隔绝掉我最后一丝逃跑的希望。
走进活动室，我熟门熟路地走向那个离她们最远的、属于我的“安全座位”，默默坐下，将自己尽可能缩成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背景板。
而白崎同学则早已轻车熟路地拉出了那把紧挨着天城琉璃位置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双手托腮，侧着身子，对着天城琉璃乐呵呵地傻笑。
很明显，无论是物理距离还是心理距离，她都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彻底越过了天城琉璃心中那道无形的、严格划分的“安全社交距离”警戒线。
我能看到，在天城琉璃那几乎万年不变的冰封侧脸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她握着书页的指尖微微收紧，身体有着极其细微的、向后靠向椅背的倾向，仿佛在试图拉开那几厘米的、至关重要的距离。
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琉璃色眼眸里，也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困扰和无所适从。
但她终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明确地挪开。
只是将目光更紧地锁在书页的文字上，仿佛那样就能无视掉身边这个过于炽热的存在。
“呐呐，天城亲今天已经吃过午饭了吗？”
白崎同学完全无视了那道无形的界限，身体又凑近了些，眼睛闪闪发光地发出邀请,“一起吃吧，好吗？”
虽然我极其不情愿地坐在这里，像个多余的观众，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幕确实让我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体验感？
这场景，简直就像某些百合漫画里的经典桥段——看似高傲冰冷、难以接近的校花，被一个神经大条、热情似火的傻白甜转学生一步步靠近、软化、甚至……攻略？而且更过分的是，从这气氛来看，后续剧情走向搞不好还是那种‘外表高傲的校花内心其实是弱受，而看似傻白甜的转学生实际上是个天然强攻’的设定……甚至我都已经脑补出白崎同学看着一丝不挂的天城琉璃说着一些极其糟糕的台词……
“哦？原来天城同学是这么喜欢我吗。”
“呐，天城同学是不是已经离不开我了，最好要乖乖的说出来哦。”
不好不好！我猛地甩了甩头，赶紧把这危险且过于具体的幻想从脑子里清除出去。
差点就拿这两个人当原型，在脑内构思起什么奇怪的作品了！冷静点。
总之，我还是自顾自地吃饭吧，当个安静的背景板就好。
说罢，我默默地准备打开自己的便当盒，试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食物上。
就在这时，天城琉璃似乎终于放弃了无声的抵抗。
她几不可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站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站起来呢。
她站起身，姿态依旧带着那种世家小姐特有的优雅与挺拔，步伐轻缓地走到一旁靠墙的矮桌边。
那里放着一个多层叠放的、看起来十分精致的漆器食盒。
她将食盒拿起，又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专属座位，轻轻将食盒放在桌上。
当她揭开食盒盖子的瞬间，就连坐在远处的我，都能瞥见里面摆放得如同艺术品般整齐、色彩搭配和谐的各色寿司。
“哇——！”白崎同学立刻发出了惊叹，眼睛瞪得圆圆的，“都是些好精致的寿司啊！天城亲！这、这难道是你自己做的吗？”
天城琉璃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白崎这小太阳般灼热的好奇心和过于跳跃的思维。她只是出于良好的家教和基本的礼貌，略显生硬地回应道：
“不……只是家里的厨师帮忙制作的。”
“哎——？天城亲家里还有专属的厨师吗？好厉害！” 白崎的惊叹声更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许是被白崎这种“大惊小怪”的反应弄得有些无语，天城琉璃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 “这家伙是不是笨蛋”的无奈表情。
嘛……这家伙毕竟是天城家的二小姐，家里有厨师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吧。 我一边嚼着自己做的、略显朴素的便当，一边在心里客观地评价着。
“我下次可以去天城亲家里玩吗？！” 白崎同学乘胜追击，发出了更进一步的“冒险”申请。
你想去她家玩的话，直接去天城神社就行了哦，反正那里本质上就是她家，而且也是对公众开放的。
我在内心默默吐槽，并未说出口。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天城琉璃居然认真地回应了这个问题，尽管语气依旧带着疏离：
“这个……我们家，本质上是对外开放的。所以……谁来都可以……”
“哎——？！天城亲家的门是坏了吗？！所以才谁都能进？！”
白崎志穗显然完全误解了“对外开放”的意思。
我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喂，白崎。这家伙是天城神社家的二小姐，她家就是天城神社，就是那座从学校操场看过去都能看到的、有着巨大鸟居的神社哦。”
“哎？！什么什么？！天城亲居然住在那座超——大的神社里面吗？！” 白崎这次是真正的震惊了，眼睛瞪得溜圆，看看我，又看看天城琉璃。
没想到，此话一出，我和天城琉璃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我几乎是带着难以置信的吐槽语气，看向白崎问道：“难道……你一直都不知道这家伙是谁吗？”
我以为“天城”这个姓氏和她的气质，早就说明了一切，我这想着。
白崎同学歪着脑袋，脸上是纯粹的茫然，很自然地回答道：“嗯……昨天才刚知道的吧？在老师介绍之前，我只觉得天城亲很漂亮，画画也很厉害，所以就想和她交朋友啊。这和她家是神社有什么关系吗？”
她的话语里，没有任何对于“神社千金”这个身份的敬畏、距离感或者功利性的考量，仅仅是最原始的、“想和这个人做朋友”的纯粹愿望。
这份过于直白和单纯的认知，让习惯了以身份和标签去判断人际距离的我，以及可能一直因身份而被特殊对待的天城琉璃，都感到了片刻的失语。
活动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白崎那理所当然、清澈见底的目光。
没想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天城琉璃做出了一个令我怎么也预料不到的举动。
她轻轻拿起那个精致的食盒盖子，像一面小巧的屏风般，优雅而迅速地挡在了自己的嘴唇前方。
虽然并未发出任何声音，虽然只能看到她微微弯起的眼角和轻轻颤动的睫毛——
但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她笑了。
那个总是如同覆盖着永恒冰雪的侧脸，在此刻，因为白崎志穗那句毫无心机、纯粹到近乎莽撞的“只是想和她交朋友”，冰层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尽管被食盒盖子巧妙遮掩，但那瞬间柔和下来的眉眼，那微微鼓起的苹果肌，都毫无疑问地指向一个事实——
冰之女王，她居然笑了？！
白崎同学则完全没察觉到这细微动作背后的深意，依旧神经大条地、带着纯粹的惊喜说道：“啊！天城亲，你笑了！为什么要挡着呢？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吧！”
笨蛋！这种事怎么可以这样直接说出来呢！
我在内心疯狂呐喊，几乎能预见到天城琉璃会因此立刻收敛笑容，重新冰封起来。
然而，更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白崎的话，天城琉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似乎在犹豫，在挣扎。
最终，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地、将挡在面前的食盒盖子放了下来。
于是，那个笑容，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和白崎面前。
那不是营业式的微笑，不是礼貌的牵动嘴角，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些许羞涩、些许无奈，却又无比真实、甚至称得上温暖的笑容。
如同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骤然洒落在冰封的雪原上，虽然短暂，却足以让目睹的人心神震颤。
“因、因为……” 她轻声开口，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被这样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当然，那令人心弦微动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
几乎是在我意识到之前，天城琉璃便已收敛了笑意，迅速地将食盒盖子放回原处，重新端坐好。
她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温暖只是阳光下炫目的错觉。
但是，又似乎不是完全的“平常”。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的侧脸上。
虽然她依旧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精致的寿司上，姿态也恢复了固有的优雅与疏离，可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白崎志穗叽叽喳喳地继续说着什么，或者将她自己便当里可爱的玉子烧试图分享给天城琉璃时——
我清晰地看到，天城琉璃那总是紧抿着的、线条优美的嘴唇，其嘴角处，隐约地、极其细微地，维持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向上的弧度。
那不是笑容，至少不完全是。
更像是一种……松弛下来的状态。一种在面对白崎那毫无道理、也无法用常理应对的热情时，无可奈何，却又并不真正讨厌，甚至可能……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小的放松和接纳。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冰面上的一道浅痕，预示着其下的冻结并非坚不可摧。
我默默地低下头，扒了一口自己便当里略显寡淡的饭菜。
看来……这个“特别课外活动部”往后的午休时间，是注定无法平静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