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不再来学校了。
消息传来时,玲奈感到胸口灵魂宝石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冰锥凿击。
她试图联系小春,电话无人接听,信息石沉大海。
她跑到小春家楼下,只看到紧闭的窗帘和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从那扇窗户后面弥漫出来。那黑暗如此浓稠,甚至开始吞噬周围一切色彩,连光线靠近都仿佛被扭曲、吸收。
丘比无声地出现,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陈述着事实:“强烈的绝望正在凝聚。照此发展,孵化成为魔女,只是时间问题。”
魔女……
小春会变成那种扭曲的、吞噬色彩的怪物吗?
不!绝不!
玲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是守护色彩的魔法少女,她拥有调和情感、净化污浊的力量!
她曾经帮助过小春那么多次,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这已不仅仅是为了友情,更是为了证明她愿望的正确性,证明“纯粹”是可以被守护的!
如果连最想守护的人都无法拯救,那她的愿望,她的力量,又有什么意义?
她必须成功。
她也只能成功。
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玲奈再次来到了小春家楼下。
她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入,而是调动起体内所有剩余的魔力,灵魂宝石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般的炽烈光芒。
她挥舞光之画笔,直接在现实与那绝望空间的边界上,“绘制”出了一道通往小春内心世界的门。
门内,并非物理的房间,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形状,没有温度,只有绝对的……
虚无和死寂。
连“颜色”这个概念,在这里都几乎不存在,有的只是足以让任何光芒湮灭的、厚重的漆黑。
而在虚空的中央,小春蜷缩成一团,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骸。
她周身不再有任何色彩,只有一片空洞的灰白,仿佛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生机都已被身后的黑暗吞噬殆尽。
“小春!”玲奈呼喊着,踏入这片虚空。她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仅仅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随即被更大的寂静吞没。
小春没有回应,甚至连颤抖都没有。
玲奈知道,任何细微的调和都已无济于事。
普通的色彩在这里只会被瞬间吞没。
要驱散这极致的黑暗,必须创造出同等极致的、绝对纯粹的光明!
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对“纯粹之色”的所有信仰与渴望,都倾注其中。
她开始绘制——不是用颜料,而是用她的灵魂,她的希望,她作为魔法少女存在的全部意义!
灵魂宝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内部瑰丽的色彩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奔流,通过她的手臂,汇聚于笔尖。
她画出了初生朝阳跃出地平线的那第一缕金红色,蕴含着无限生机与温暖。
她画出了雨后晴空最清澈无垢的蔚蓝,象征着广阔与自由。
她画出了新芽破土时那充满生命力的嫩绿,代表着希望与成长。
她画出了心中最纯粹的友谊之光,那是一种温暖、明亮却不刺眼的乳白色辉光。
每一笔,都抽离着她的一部分生命力。
每一抹颜色的诞生,都让灵魂宝石的光芒黯淡一分。但她毫不停歇,将她理想中所有最美好、最纯粹、最温暖的“希望之色”淋漓尽致地泼洒出去。
最终,一幅空前绝后的、由纯粹光与希望构成的画卷,在这片黑暗虚空中煌煌展开。
它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道光芒,携带着驱散一切混沌的磅礴力量,温柔而坚定地,照向蜷缩在中央的小春,照向那无边的黑暗!
“醒来啊,小春!看看这色彩!这才是世界真正的样子!”玲奈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嘴角甚至因为魔力的过度透支而渗出血丝。
光芒,触及了小春。
然而——
就在那蕴含着玲奈全部信念与力量的“希望之色”即将包裹住小春的瞬间,异变陡生!
小春身后那原本沉寂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被这极致的光明所刺激,骤然沸腾了!
它不是被驱散,而是像拥有生命的、粘稠的黑色潮汐,猛然翻涌起来!
黑暗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破碎的承诺、无法实现的期待、被误解的伤痛……那是小春内心所有积累的、未被真正理解和消化的痛苦的总和!
这绝望的黑暗,如同贪婪的巨兽,张开了无形的巨口。
玲奈倾尽所有绘制的、那幅璀璨夺目的“希望之色”,在接触到黑暗的刹那,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将其净化或驱散。
相反,那纯粹的金红、蔚蓝、嫩绿、乳白……如同水滴落入墨池,瞬间被吞噬、拉扯、污染!
希望的金红色被染上了怨恨的暗紫。
生命的嫩绿被浸透了枯朽的灰黄。
自由的蔚蓝被混入了窒息的浊褐。
温暖的乳白被扭曲成了冰冷的骨白。
玲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完美的作品,自己信念的结晶,在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面前,以惊人的速度被玷污、瓦解、同化,成为黑暗本身的一部分!
甚至……那被污染后的色彩,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不……不可能……”玲奈踉跄后退,灵魂宝石的光芒急剧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她倾尽所有的力量,她寄托了全部希望的救赎,不仅没有带来一丝光明,反而像是为绝望提供了更多的食粮,让那黑暗变得更加庞大、更加狰狞!
绝对的“纯粹”无法存在于这个混沌的世界。
她的愿望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悖论。
她倾注心血的作品,最终只是徒劳,甚至映照出了更深的黑暗。
这一刻,支撑茜玲奈存在的所有基石——对纯粹之色的信仰、守护他人的使命、作为魔法少女的意义——在那幅被无情吞噬、污染的“希望之色”前,轰然崩塌。
她听到了。
比画布绷断更清脆的。
是她灵魂宝石表面,蔓延开第一道裂痕的声响。
紧接着,是无数裂痕疯狂滋生的、如同冰面破碎般的……
……绝望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