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杀死”丘比,并未带来任何解脱。
那更像是在一座无形的大坝上,凿开了一个细小的孔洞,长期以来被灯华强行压抑、承载的庞大绝望与痛苦,开始从中汹涌渗出。
她依旧履行着职责,穿梭于各个魔女的结界。
她倾听「画之魔女」对纯粹之色的悲鸣,感受「荆棘魔女」被爱刺穿的痛楚,承受「尘灰魔女」对逝去之物的无尽眷恋(PS:这不是BUG)……每一次“悲鸣共感”,都像将一块烧红的烙铁按在灵魂之上。
她理解,她包容,她将那些破碎的悲剧内核温柔地捧起,纳入己身。
但这一次,不同了。
从时之魔女的结界中带出的,不仅仅是梓川朔夜对时间停滞的绝望,更夹杂着之前所有魔女——尤其是茜玲奈色彩理想崩塌、以及刚刚亲手抹除丘比所带来的、对自身道路的深层质疑——的残余回响。
这些绝望并非简单地叠加,而是在她灵魂深处产生了某种可怕的化学反应。
她开始出现幻听。
不是魔女的嘶吼,而是那些少女们许愿时,充满希望的声音,与她们堕落时绝望的哭泣,交织在一起,形成永无止境的、尖锐刺耳的和声。
她开始出现幻视。
眼前会突然闪过茜玲奈被污染的调色盘,闪过梓川朔夜妹妹那定格的笑容,闪过无数魔女结界中扭曲的符号,它们如同恶毒的涂鸦,覆盖了她所见的现实世界。
“灯华?你的脸色很差,这次休息久一点吧。”华音铃担忧地递过热茶,她的治愈旋律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效果。
“数据表明你的灵魂波动极不稳定,承载率已超过安全阈值245%。建议立即停止一切活动,进行深度精神梳理。”墨染文冷静地分析着,但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铁心兰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站在灯华身侧,守护屏障时刻维持着,仿佛在防备着从灯华内部可能爆发的危险。
灯华试图微笑,想告诉她们“我没事”,但嘴角牵起的弧度僵硬而怪异。
她感到体内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尖叫,无数双手在撕扯,那些她吸纳的绝望,不再安分地沉淀,而是变成了活生生的、想要破体而出的怪物!
“我……需要静一静。”她推开华音铃递来的茶,踉跄着站起身,走向一处阴暗的角落,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紧紧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来自内部,无处可逃。
“理解?”一个扭曲的声音在她脑中尖笑,“你理解了什么?你只是把她们的痛苦变成你自己的养料!”
“拯救?”另一个声音哭泣着,“你救不了任何人!茜玲奈失去了色彩,梓川朔夜失去了时间,而你只是看着她们掉下去,然后捡起她们破碎的玩具!”
“希望?”丘比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啊,这就是试图反抗‘效率’的下场。你自身,正在成为最浓郁的‘绝望’聚合体。”
“闭嘴……闭嘴!”灯华低吼着,指甲深深掐入手臂,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压制精神的风暴。但毫无用处。
那些被她承载的悲剧,正以前所未有的活性反噬着她。
她的魔力开始失控地外溢,不再是柔和的光辉,而是变成了浑浊、扭曲的暗色流束,如同痛苦的实体,在她周围缠绕、鞭打空气。
房间里的物品开始轻微震颤,墙壁上出现细微的裂纹。
“灯华!”铁心兰惊呼,防御屏障瞬间强化,将失控的魔力波动隔绝在内,保护着墨染文和华音铃。
“不行……她快要……压制不住了!”华音铃脸色煞白,她的安抚音波如同泥牛入海。
墨染文飞速操作着电脑,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颤抖:“崩溃模式启动!她正在无差别吸收周围环境中的负面情感能量,加速自身……魔女化进程!”
“魔女化?!”铁心兰瞳孔猛缩。
就在此时,灯华猛地抬起头!
她那晨曦般的眼眸,此刻一片混沌,充满了疯狂与痛苦,再也看不到丝毫往日的温柔与理智。
她的身体被浑浊的暗色能量包裹,缓缓悬浮而起,长发狂乱舞动。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变得重叠、扭曲,仿佛无数个绝望的少女在同时开口,“所有的……悲鸣……所有的……愿望……”
“为什么……无法拯救……”
“为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既然无法理解……无法承载……”
她张开双手,庞大的、充满绝望的魔力如同风暴般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
整个安全屋的防御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就……让一切都……被‘理解’吧!!!”
轰——!!!
黑暗吞噬了一切。
并非时之魔女那种死寂的停滞,而是一种更加主动、更加疯狂的,要将万物都拖入其痛苦共鸣深渊的——理解的暴走!
朔夜灯华,这位以“理解”为力量的少女,在她试图承载的过多绝望重压下,终于越过了临界点。
她自身,化为了最不可控的灾难。
真正的战斗,此刻才开始。
不是为了拯救他人,而是为了……从暴走的“理解”化身手中,拯救朔夜灯华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