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兰的结界如同暴风雨中的玻璃穹顶,在魔女之夜无形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她半跪在地,鲜血从咬破的唇角滑落,每一秒都在燃烧生命支撑这最后的孤岛。
华音铃的琴弦已断数根,指尖血肉模糊,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泣血的悲鸣,化作淡金色的光晕,死死护住灯华和堇的心神,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墨染文的计算早已超出负荷,屏幕上全是代表崩溃的红色警报,她徒劳地寻找着那理论上可能存在、现实中却渺茫无踪的“结构弱点”。
朔夜灯华站在最前方,晨曦般的眼眸此刻映照着外界疯狂的色彩流动,却无法找到任何可以“理解”的切入点。
她的“心象再现”刚试图施展,就被更庞大的绝望瞬间冲垮,灵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绝对的力量差距,让一切技巧与共情都显得苍白可笑。
天地,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
只剩下魔女之夜那癫狂、混乱、不断覆盖现实的扭曲色块,以及结界内众人脸上绝望的灰白。
就在铁心兰即将力竭,结界即将彻底崩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葛城堇站了出来。
她推开了灯华下意识想要保护她的手。她的身体仍在颤抖,脸色比纸还白,但那双总是带着怯懦与不安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决意,是守护的意志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最后火焰。
“我……我不要再看着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利刃,划破了绝望的喧嚣。
她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绿芒。
嗡——!
一股庞大的、带着尖锐刺痛感的灵能,猛地从她单薄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那不是魔法少女的力量,也不是魔女的绝望,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是她灵魂深处与“荆棘”概念最深烙印的彻底苏醒!
“堇!不要!”灯华惊呼,她感觉到堇的生命力在疯狂流逝。
但已经无法阻止。
以葛城堇为中心,翠绿色夹杂着暗红纹路的荆棘,不再是实体,而是化作了磅礴的能量洪流,冲天而起!它们没有去攻击那庞大的魔女之夜——那无异于蚍蜉撼树。而是以一种自我牺牲般的姿态,疯狂地缠绕、加固在铁心兰那濒临破碎的结界之上!
咔嚓——滋——暗红色的荆棘能量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勒住即将崩裂的结界光罩,硬生生将其稳固了下来!
荆棘与绝望风暴接触的边缘,发出剧烈的能量湮灭声,每一秒都有大量的荆棘能量被消耗,而堇的脸色也随之惨白一分。
“就是现在!”墨染文嘶声喊道,她捕捉到了那一瞬间因荆棘干扰而产生的、微小的能量湍流!“坐标(7, 23, 105)!虽然转瞬即逝,但那可能是最接近‘核心共鸣点’的位置!”
目标出现了!哪怕只是一个渺茫的机会!
“兰!铃!”朔夜灯华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她明白了堇的牺牲,也明白了自己必须做什么。
铁心兰怒吼一声,将最后的力量注入结界基底。华音铃丢弃了破损的古筝,清唱出生命最后的镇魂之音,化作一道纯粹的精神屏障,暂时隔绝了大部分精神污染。
而灯华,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试图去“理解”整个魔女之夜,而是将所有的“悲鸣共感”、“心象再现”、“因果织理”……她所有的能力,她全部的灵魂,如同聚焦的激光,沿着文给出的坐标,不顾一切地轰入了那绝望漩涡的最深处!
“呃啊啊啊——!”
灯华发出了痛苦的呐喊,七窍同时渗出鲜血。她的意识在瞬间被无法想象的庞大绝望和痛苦淹没、撕扯。
但就在这自我毁灭般的冲击中,她终于“看”到了——在那无数疯狂意念的核心,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沉睡着亿万破碎愿望的残骸,是所有未能实现的美好祈愿凝聚成的、最深沉的黑洞。
她无法净化这黑洞,无法重构这绝望。
但她可以做最后一件事。
以自身为引,以“织光者”的位格为祭品,她发动了最终的能力——
“因果……织理!重构目标——将‘魔女之夜’的降临坐标……偏移!!”
她无法消灭它,但她可以……把它“推”走!推离这座城市,推离这个现实!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代价可能是自己的存在!
轰隆隆隆——!!!
天空中的魔女之夜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而愤怒的咆哮,其庞大的结构开始剧烈震荡,中心的色彩疯狂搅动。现实的结构在灯华这违背常理的干预下发出了扭曲的哀鸣。
光芒吞噬了一切。
当光芒散去,天空中的裂痕开始缓慢愈合,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如同退潮般消散。
魔女之夜……消失了。
牠被强行偏移到了未知的时空维度。
广播塔顶端,一片死寂。
铁心兰和华音铃力竭倒地。
墨染文瘫坐在仪器旁,屏幕一片漆黑。
葛城堇周身荆棘的光晕彻底消散,她虚弱地晃了晃,向前倒去,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是朔夜灯华。
她的身影变得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晨曦般的眼眸依旧温柔,她紧紧抱着昏迷的堇,低声道:
“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天空,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夜色,星光微弱却真实地闪烁着。
战起天地失颜色,但最终,人性的微光,以近乎自毁的壮烈,在那绝对的黑暗上,撕开了一道转瞬即逝、却至关重要的裂口。
代价是惨重的,未来依旧迷茫。
但至少,今夜,这座城市,幸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