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是墨染文利用家族关系找到的一处僻静的和室,远离城市的喧嚣,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宁静得仿佛与世隔绝。室内,六位少女围坐成一圈。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朔夜灯华坐在主位,脸色依旧带着透支后的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沉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重。她身边,左边是铁心兰,坐姿笔挺如松,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确保绝对安全;右边是墨染文,膝上放着轻薄的终端,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分析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状态。
华音铃坐在灯华斜对面,手中无意识地拨弄着一个香囊,散发出宁神的淡淡香气,试图缓和气氛。葛城堇则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双手捧着茶杯,微微低着头,眼神偶尔小心翼翼地瞟向坐在她对面的那位少女——澄川清音。
她穿着墨染文准备的简单衣物,头发还有些湿润,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双手紧紧抱着一个靠垫,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的眼神大部分时间空洞地望着榻榻米上的纹路,只有在灯华开口时,才会微微抬起,流露出一种混杂着依赖、感激与深深迷茫的复杂情绪。
是灯华先开的口,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首先,”她看向清音,目光柔和而坚定,“欢迎回来,清音。”
清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抱紧靠垫,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然后,”灯华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包括她的三位支撑者,“谢谢大家。没有你们,我无法带回清音。”
铁心兰微微颔首。墨染文推了推眼镜:“这是最优解。”华音铃则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
葛城堇也连忙小声说:“我……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不,堇,”灯华看向她,“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份重要的力量。你证明了,即使经历过最深的绝望,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回归的道路。”
堇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后,灯华引入了最沉重的话题。
“丘比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魔女之夜,以及……它们将我们,尤其是清音,视为‘变量’和‘武器’的企图。”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墨染文接口,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一场战役,“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包括我们,来优化它们的能量收集系统。清音的‘调和’特性,在它们看来是对抗魔女之夜内部混乱的工具。而灯华你的‘理解’,则是它们无法理解、急于掌控的异常。”
铁心兰冷哼一声:“想把我们当枪使,还要我们感恩戴德。做梦。”
“它们……真的能控制魔女之夜吗?”华音铃担忧地问,“如果它们能把清音投送进去,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魔女之夜在它们掌控之中,或者至少是它们计划的一部分。”墨染文肯定了她的猜测,“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零散的魔女,而是一个庞大的、有组织的、视我们为实验品的系统。”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我……我不想再……”澄川清音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我不想再变成那样……不想被利用……去‘调和’什么……”一想到自己的本质可能被用于延续那个制造了无数悲剧的系统,她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恶心。
“不会的。”灯华立刻回应,声音斩钉截铁,“我们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你的力量属于你自己,清音。如何运用它,由你自己决定。”
她看向所有人。
“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了。丘比将我们视为威胁,视为变量。那么,我们就要成为它们无法预测、无法控制的‘意外’。”
“我们需要明确我们的目标。”墨染文切换了终端屏幕,上面显示出简洁的要点,“第一,生存。在丘比和魔女之夜的双重威胁下活下去。第二,保护。保护彼此,保护像清音和堇这样被救赎的个体,保护可能落入陷阱的魔法少女。第三,”她顿了顿,看向灯华,“寻找答案。寻找打破这个绝望循环的答案。”
“战斗方式也需要改变。”铁心兰沉声道,“不再是简单的击败魔女,而是要应对更复杂的局面,包括可能与丘比系统的直接或间接冲突。防御和撤离优先级需要提高。”
华音铃点头:“我们需要更有效的沟通和支援体系,尤其是在灯华进行深度‘理解’时,精神和灵魂的防护至关重要。”
葛城堇鼓起勇气,小声说:“我……我的荆棘,也许……也许可以用来构筑防御工事,或者……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大家……”她的话语依旧带着不自信,但已经是在主动提出贡献。
澄川清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攒勇气,最终轻声说:“我……我不知道我的力量能做什么……但如果,如果我的‘连接’……可以用来预警,或者……安抚大家因为战斗而躁动的情绪……我愿意试试。”
她的声音很小,却让其他五人同时看向她,目光中带着鼓励。
灯华看着眼前这五位性格迥异,却因命运(或者说,丘比的算计)而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同伴,心中那股沉重的压力,似乎被分担了一些。
“我们不是任何人的武器,也不是等待被收割的样本。”她总结道,声音恢复了力量,带着一种温柔的坚定,“我们是同行者。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道路上,我们是彼此的光。”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铁心兰毫不犹豫地将手覆了上去。墨染文稍一停顿,也冷静地放了上去。华音铃带着温暖的笑容跟上。葛城堇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叠上自己的手。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澄川清音颤抖着,也轻轻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在了最上面。
六只手,代表着六种不同的痛苦、六份不同的力量、六个孤独的灵魂,在此刻,于这片静谧的和室中,缔结了超越言语的盟约。
她们是织光者与她的支撑者,是曾被荆棘束缚的守护者,是自混沌归来的调和者。
她们是丘比系统中的一个巨大BUG,是魔女之夜预料之外的杂音,是这片绝望星海中,悄然集结的、微小的……反抗之火。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
但至少,她们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