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定下后的数周时间,在一种紧绷而徒劳的节奏中流逝。
根据朔夜灯华从“记忆星图”中感知到的模糊指引,以及墨染文通过分析城市能量异常波动圈定的几个潜在区域,六人小组开始了对“高墙魔女”城户缘的搜寻。
起初,她们充满决心。
铁心兰负责规划路线和警戒,她的沉稳是探索未知区域的重要保障。墨染文不断调整着探测参数,试图从城市背景噪音般的低语绝望中,捕捉到那一丝独特的、属于“隔绝”与“边界”的冰冷频率。华音铃则用她的共鸣能力,如同声纳般扫描着周围环境的“情感密度”,寻找那片异常“寂静”或“凝固”的区域——那可能是高墙魔女结界的特征。
澄川清音和葛城堇也努力贡献着自己的力量。清音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展开她的“共感”,如同触碰水温般感知周围的情绪流动,寻找那种被无形墙壁阻隔的“滞涩感”。
堇则驱使着微小的、不易察觉的荆棘藤蔓,潜入建筑物的缝隙、地下管道等物理边界,寻找异常的能量残留或空间扭曲。
而朔夜灯华,则是最终的“感应器”。她需要在一片混沌的都市情感迷雾中,静心凝神,去触碰灵魂深处那幅星图,试图让代表“高墙魔女”的那颗星辰发出更清晰的指引。
然而,进展极其缓慢,近乎于无。
她们踏遍了城市边缘废弃的工业区、被遗忘的老旧社区、甚至是一些散发着疏离感的新建高档公寓楼。她们遭遇过几次低阶魔女和使魔,也处理过几起小规模的绝望事件,但都与“高墙”的特质相去甚远。
墨染文的探测器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始终杂乱无章,无法锁定目标。华音铃的“声纳”反馈回来的,大多是城市固有的喧嚣与麻木,偶尔有尖锐的痛苦,却并非她们寻找的冰冷壁垒。清音的共感更多感受到的是弥漫性的焦虑与孤独,而非那种极致的、主动构筑的隔绝。堇的荆棘也一无所获。
最令人担忧的是灯华的状态。
每一次深度感应“星图”,对她而言都是一次精神上的重负。数周高强度的搜寻和频繁的感应,让她眉宇间的疲惫日益加深,灵魂宝石的光芒似乎也比往常黯淡几分。
她能感觉到“高墙魔女”的存在,如同一个冰冷的坐标刻在星图上,但其具体位置却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无法精确定位。
“就像……她在躲着我们。”在一次毫无收获的深夜归来后,灯华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怠,“或者说,她的‘隔绝’概念本身,就在干扰着外界的探寻。她的墙,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绝对’。”
铁心兰递给她一杯温水,眉头紧锁:“如果她的领域特性就是‘排斥一切探查’,那我们这样常规的搜寻可能永远找不到她。”
墨染文推了推眼镜,屏幕上显示着数周来的失败记录:“可能性很高。她的结界‘永固孤立城邦’,从概念上就可能具备信息屏蔽功能。我们可能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或者等待一个她自身结界出现波动的时机。”
“可是,魔女之夜不会等我们。”华音铃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葛城堇看着疲惫的灯华,又看了看同样面带倦容的众人,小声说:“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灯华姐姐需要恢复……”
澄川清音也默默点头,她最能体会灯华那种精神上的消耗。
寻找陷入了僵局。高墙魔女就像海市蜃楼,明明知道她存在于某处,却始终无法触及。那种无形的、冰冷的壁垒,不仅隔绝了城户缘自己,似乎也将试图靠近的拯救者,阻挡在了真相之外。
希望,在日复一日的徒劳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而时间,却在无情地流逝。
连续数周搜寻无果带来的挫败感,如同潮湿的霉菌,在临时据点里悄然蔓延。
墨染文的终端屏幕上的数据越来越繁杂,却始终缺乏决定性的突破;铁心兰的防御性巡逻范围一再扩大,带回的却只有更多“一切正常”的报告;华音铃的安抚旋律也难以完全驱散众人眉宇间的阴霾。葛城堇和澄川清音更是因为无法提供有效帮助而显得愈发沉默。
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东西。魔女之夜的阴影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逼迫着她们,而她们却连第一块踏脚石都未能找到。
在一次气氛格外凝重的晚间总结后,朔夜灯华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都市遥远而模糊的灯火。那些光芒,仿佛与她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墙壁。
她轻轻闭上眼睛,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由无数悲剧星辰构成的“星图”。代表“高墙魔女”城户缘的那颗星,依旧在那里,散发着冰冷、苍白、顽固的光,但其位置坐标却被一层浓雾般的“隔绝”概念紧紧包裹,拒绝着任何形式的探知。
常规的方法已经失效。
她必须找到一种能够穿透这层“概念性隔绝”的力量。
她的意识如同轻柔的手指,拂过“星图”中那些与她紧密连接的星辰。
最终,停留在了一颗色彩异常复杂、曾经无比炽热、最终却归于一片被污染的混沌的星辰之上——
茜玲奈。
画之魔女。
那位对色彩拥有超常感知,渴望世界保持“纯粹之色”,却最终目睹理想被现实混沌吞噬的天才画家少女。她的能力是“视觉共情”,能够通过绘画感知并调和他人情感的色彩。
灯华睁开了眼睛,晨曦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转过身,面对注视着她的同伴们,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我可能需要……动用玲奈的力量。”
这句话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不行!”铁心兰第一个反对,语气斩钉截铁,“灯华,你清楚承载并使用已逝魔女的力量有多危险!尤其是画之魔女,她的能力直接关联‘感知’与‘本质’,一个不慎,你可能会被她的色彩彻底污染,迷失在视觉的混沌里!”
墨染文也立刻调出了关于茜玲奈的详细数据,语气严峻:“分析支持兰的观点。画之魔女的能力本质是‘干涉认知’,具有极高的精神污染风险。你之前承载她的痛苦,是‘承受’。而‘使用’她的能力,意味着你要主动让她的力量通过你显现,这相当于在你本就沉重的灵魂负荷上,再增加一个极不稳定的活性变量。”
华音铃脸上写满了担忧:“灯华,你的灵魂已经承载了太多……不能再冒险了。”
葛城堇和澄川清音虽然对具体情况了解不深,但从铁心兰和墨染文的激烈反对中,也感受到了巨大的风险,紧张地看着灯华。
灯华理解她们的担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份危险。茜玲奈的悲剧核心在于“纯粹”被“混沌”污染,使用她的力量,就如同在驾驭一股随时可能反噬的、色彩斑斓的洪流。
但是——
“我们没有时间了。”灯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高墙魔女的‘隔绝’概念非常特殊,常规手段无法突破。玲奈的能力‘视觉共情’,或许能让我们‘看’到那层无形之墙的‘色彩’,找到其概念上的‘缝隙’或‘弱点’。”
她看向众人,眼神中带着恳切,也带着背负一切的觉悟。
“我知道风险。但我不能因为风险,就停下脚步。魔女之夜不会等待我们做好准备。丘比也不会。”她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而且,我相信玲奈。我相信她那份对‘纯粹’的渴望,即使在被污染后,其本质也并非毁灭。我需要做的,不是重现她的绝望,而是……引导她力量中那份‘洞察本质’的可能性。”
她深吸一口气。
“这是我的决定。文,请帮我监测灵魂宝石和我的精神波动。兰,如果我失控,请……阻止我。铃,请用你的声音,尽力稳定我的意识。堇,清音,请你们……相信我。”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写满担忧的脸,最终化为一个温柔的、却无比坚韧的微笑。
“我们必须找到城户缘。这不仅是为了魔女之夜,也是为了她本身。不能让她永远困在自己铸造的围墙里。”
说完,她不再犹豫,走到房间中央,缓缓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意识,再次沉入灵魂的深处。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阅读”星图,而是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颗代表着茜玲奈的、色彩混沌的星辰。
玲奈……
请将你的‘眼睛”……借给我。
让我们一起……找到那座迷失的城墙。
一股庞大、混乱、却又蕴含着惊人洞察力的色彩洪流,开始沿着那无形的连接,缓缓流入朔夜灯华的感知。她的灵魂宝石,开始闪烁起一种极不稳定的、变幻莫测的瑰丽光芒。
危险的尝试,开始了。众人屏息凝神,守护在侧,心中充满了紧张与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