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稀薄的月光,像一层易碎的糖霜,洒在王城黑沉沉的屋顶上。
我心头那丝悸动尚未平息,第二天清晨,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如巨石投湖,在整个城堡内炸开了锅。
东区魔法阵核心枢纽,被关闭了。
莉莉丝公主殿下亲自下的命令,理由是“年度常规检修,排除安全隐患”。
这个命令来得毫无征兆,霸道得不讲道理。
要知道,东区枢纽是维持王城东半区所有大型结界和魔力调度的中枢,包括为皇家“元素试炼场”提供稳定魔力压制场的能源节点。
没有它,试炼场的压制结界就成了一纸空文。
仆人们在窃窃私语,说三公主愈发喜怒无常;低阶的魔法师们则是一片哀嚎,抱怨自己的修行功课被彻底打乱。
没有人把这件事和我这个即将受审的血仆联系起来。
但我知道。
我几乎能想象出莉莉丝那张冰雕般毫无波澜的脸上,是如何漫不经心地签下这份足以让魔法评议会焦头烂额的命令。
她甚至懒得找一个更妥帖的借口。
这就是她的方式,蛮横,直接,用绝对的权力碾碎所有潜藏在规则之下的阴谋。
贝尔纳黛特想在试炼场上给我设一个高压陷阱,莉莉丝就干脆掀了桌子,直接抽走了她的能源。
当天下午,一个冷硬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我房间的阴影里。
是卡洛斯,莉莉丝最忠诚的护卫队长。
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将一样冰凉的东西放在了我的桌上。
“公主殿下的命令,今后三日,我将在西塔楼外围轮值。”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另外,这个,公主殿下让您贴身收好。若遇无法解决的危险,捏碎它。”
说完,他便后退一步,重新融入了走廊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桌上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黑曜石耳坠,切割成了蔷薇花苞的形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
我没有追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它穿过耳洞。
冰凉的触感紧贴着我的皮肤,像一个沉默而有力的承诺。
那一夜,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又站在了空旷的试炼场上,四周看台上坐满了幸灾乐祸的贵族,他们的冷笑声汇成刺耳的潮音。
贝尔纳黛特高高在上,眼神轻蔑。
我拼尽全力在掌心凝聚起一缕蓝焰,可它刚一出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掐住,瞬间熄灭。
然而,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惊慌失措地醒来。
在梦境的绝望中,我反而异常平静。
我睁开眼,窗外还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我翻身下床,走到那面落了灰的穿衣镜前。
指尖微动,一缕幽蓝的火焰应念而生,照亮了我镜中的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施法前的冥想姿态,调整着呼吸的节奏,控制着精神力的流转。
我不再仅仅追求火焰的稳定,更在意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我要让他们看清楚,我的光,不是阴沟里侥幸闪烁的磷火,而是足以燎原的星火。
她们怕的不是我拥有力量,而是怕我看清了力量背后的世界,怕我醒着,把这光芒照进她们沉睡的幻梦里。
三日后,审判之日。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元素试炼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冷风卷起地上的沙尘。
巨大的环形看台上,坐满了闻讯而来的血族贵胄和魔法师们。
贝尔纳黛特长老穿着一身庄重的黑金法袍,亲自主持仪式。
她站在审判席的中央,嘴角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冷笑:“今天,我们将共同见证,一个不自量力的凡人,是如何在真理面前被彻底击溃。”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全场,引来一阵压抑的哄笑。
她让人抬上了一座改良版的测魔碑。
那石碑表面布满了肉眼可见的、扭曲的银色纹路,那是专门用来干扰精神力感应的“静默符文”。
别说我一个初学者,就是正式的魔法学徒,在这种强度的干扰下,也休想引动石碑分毫反应。
轮到我上场时,全场瞬间寂静。
无数道目光,或轻蔑,或好奇,或担忧,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走到场中央,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急于将手按上测魔碑。
我缓缓展开双手,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吟诵那段被无数人嘲笑为“胡言乱语”的自创咒文。
一遍,两遍……
石碑毫无动静,看台上的嗤笑声越来越响。
角落里,我看到达米安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贝尔纳黛特的笑容愈发得意。
就在我吟诵到第三遍,那个独特的精神力共振节奏抵达顶峰的瞬间——我体内的“无限精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与那套源自达米安笔记的微循环系统轰然同步!
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润魔流,猛地从丹田升起,沿着我早已烂熟于心的路径奔腾!
“轰——!”
幽蓝的火焰不再是掌心的一小簇,而是如火山喷发般猛然腾起!
它没有丝毫失控,反而温顺地顺着我的手臂经络飞速流转了一周,最后在我头顶上方,凝聚成一朵缓缓旋转、美得令人窒息的蓝色火莲!
与此同时,那座布满干扰纹路的测魔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在一道刺眼的蓝光中,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向四周飞溅,其中最大的一块恰好落在我脚边,上面残留的魔力读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源魔法响应等级:伯爵初阶。”
全场死寂。
风停了,笑声没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默。
贝尔纳黛特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她指着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扭曲:“作弊!她一定作弊了!重测!立刻给我重测!”
“结果已定,规则不容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