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岩穴外缓缓降下。
营地里的火盆声、人语声、孩子的笑声……都在渐渐远离，像退潮时被大地吞没的海音。
菲雅卷着粗糙的兽皮毯坐下，手指轻轻摩挲着腕上的勒痕。
希瓦点起一盏小型油灯，温暖的橙光在岩壁上摇曳，为这片临时的住处添了几分安宁。
但安宁之下，是藏不住的疲惫与紧张。
“……希瓦，你觉得阿扎里怎么样？”
菲雅低头问，语气里带着犹豫。
希瓦静静整理肩上的斗篷，淡淡回答：
“不像敌人。”
菲雅抬眼：“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希瓦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很清。”
菲雅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可他却把我们绑来……还让人那样对我们。”
“那是他的职责。”希瓦轻声解释，“不是他的本意。”
菲雅怔住了。
夜风轻轻吹进岩穴，带着沙草的辛辣香。
希瓦补充：
“他是贵族，是首领，却又不像暴君。他的礼数、他的态度……都说明，他是真心尊重我们。”
希瓦望着灯火：“阿扎里有一种……‘见过太多东西’的眼神。”
“见过太多……？”菲雅重复。
“是。”希瓦垂下眼，“那些背负了家族灭亡、人民流离、信仰被踏碎的人……才会有那种目光。”
菲雅怔住。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过去,格雷夫哈特领地的火焰、家人的血仇、帝国的追杀……
原来，某些痛苦，是能在别人身上找到影子的。
“希瓦，你……相信他们吗？”菲雅轻声问。
希瓦摇头：
“我不相信他们。”
菲雅微愣。
“但我相信，我们与他们暂时有共同的目的。”
“共同的目的……泰坦山脉？”菲雅问。
“若神谕是真的，拂晓想从泰坦身上找到未来。”希瓦淡淡道，“我们……也想找到杀死剑神的道路。”
菲雅呼吸一滞。
是的。
不论表面多么不同，她与希瓦的最终目的与拂晓的愿望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
希瓦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像水面被寒风突然切开。
菲雅注意到她的变化，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
希瓦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将油灯往岩穴更深处推去，让光线不至于太外露。
随后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外面有人。”
菲雅猛地屏住呼吸。
希瓦继续：
“两个……呼吸很轻。试图隐藏脚步声。”
菲雅握紧了拳头：“他们在偷听我们？”
希瓦微微点头：“是。”
二人对视一眼。
希瓦的眼神已经恢复冷静，但其中隐藏着锋芒。
“拂晓不是一个人，”希瓦低声分析，“这个营地里，有些人尊敬阿扎里……但并不一定愿意尊敬我们。”
菲雅咽了咽口水：“他们……会不会……”
“不会在这里动手。”希瓦断然道，“这是拂晓的营地，他们必须遵守阿扎里的命令。”
菲雅松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
“那他们……为什么要偷听？”
希瓦轻轻移动手指，似乎在感应外头的动静。
她冷静地说：
“因为我们是‘冰’与‘火’。
有些人觉得神谕带来希望，
有些人……却觉得神谕带来灾难。”
菲雅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不禁想起那位肥硕喽啰的嘲讽和恶意。拂晓不是铁板一块，这一点变得愈发明显。
希瓦看着她。
那双冰蓝的眼眸里倒映着微弱的灯火，却越发显得冷。
“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希瓦轻声道。
那语气里有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确定。
“但至少……我们可以利用他们。”
菲雅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希瓦靠在岩壁上，似乎在倾听暗处的微动。
“今晚他们会继续监视我们，”希瓦轻轻说，“别说多余的话。”
菲雅躺下时，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倍。
她闭上眼，暗处有细碎的呼吸声，像蛇在沙中轻轻游动。
这里远比表面见的更加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