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婵儿的目光，清澈而坦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就那样高高地举着玉盒，仿佛举着自己全部的尊严和性命。
林婉儿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有些骑虎难下。
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做的东西？
万一里面有毒怎么办？
万一毁了容怎么办？
她丢不起这个人！
不试？
那岂不是说明她怕了？
说明她心虚了？
说明她不如这个女人坦荡？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婉儿的身上。
看客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热闹。
“试啊！林仙子，试试嘛没事。”
“就是，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不敢试，就是看不起我们坊市的东西！”
人群中，赵虎和他那几个兄弟，扯着嗓子开始起哄。
林婉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来找回场子，却被一个炼气期的小丫头，三言两语就逼到了墙角。
这个女人！
她看着柳婵儿那双含泪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这个女人最厉害的武器，不是修为，不是法宝。
是人心。
是舆论。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弱者，一个受害者。
然后利用所有人的同情心，来攻击自己。
好恶毒的手段！
“好。”
林婉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她接过了那个玉盒。
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打开玉盒。
一股清冽的、混杂着多种灵药芬芳的香气，扑面而来。
盒子里，是乳白色的膏体，晶莹剔셔，宛如冰雪。
光是这卖相和气味，就比市面上所有的丹药，都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林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用神识，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下。
膏体中，蕴含着颇为精纯的水属性灵气，虽然不浓郁，但胜在纯粹、温和。
确实，没有任何毒性。
甚至，比她自己用的那些护肤灵露，还要精纯几分。
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明明只有炼气一层！
她是怎么做出这种东西的？
柳婵儿看着林婉儿脸上的表情变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成了。
这“冰肌玉骨膏”，可是她下了血本的。
雪玉参、冰灵花、玉髓灵液……每一样都是真材实料。
虽然她不懂炼丹，但她懂化学啊！
将这些东西，按照前世护肤品的配方，进行萃取、融合、乳化……
做出来的东西，效果或许一般，但逼格，绝对是拉满了！
“林仙子，请吧。”
柳婵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壮。
林婉儿骑虎难下，只能伸出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沾了一点膏体。
膏体触手冰凉，细腻润滑，没有丝毫的颗粒感。
她犹豫了一下，将那点膏体，轻轻涂抹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膏体很快就被皮肤吸收了。
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林婉儿涂抹了膏体的手背，那一片的肌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白皙、细腻、水润。
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与周围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哪！你们快看！”
“真的有效果！效果也太明显了吧！”
“这……这是什么神仙药膏？”
围观的人群，彻底沸腾了！
尤其是那些女修，她们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她们死死地盯着林婉儿的手背，又看了看柳婵儿手中的玉盒，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林婉儿自己，也惊呆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她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气，正在滋润着她的肌肤，甚至，隐隐有向经脉渗透的趋势。
虽然这股灵气，对她筑基期的修为来说，微不足道。
但那种舒适的感觉，却是真实不虚的。
这个东西……是真的！
而且，效果好得出奇！
刘掌柜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幻术！”
他疯狂地大叫着。
“她是魔女！她用的是障眼法！”
然而，已经没有人再理会他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婉儿和那盒“冰肌玉骨膏”上。
柳婵儿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自己，赌赢了。
她没有乘胜追击，去嘲讽刘掌柜。
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林婉儿。
她的眼眶，又红了。
“林仙子，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
“我只是一个想靠自己双手，赚钱救奶奶的可怜人。”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等着顾师兄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逼我？”
她说着，泪水再次滑落。
这番话，配上她那柔弱无助的模样，和手中那效果惊人的神药。
瞬间，就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尤其是林婉儿。
她看着柳婵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本以为，这是一个靠着狐媚手段上位的妖女。
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几分真本事。
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攻击过自己一句。
她只是在哭，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反倒是自己，咄咄逼逼，像个仗势欺人的恶人。
难道……我真的错怪她了？
难道她和长风师兄之间，真的是真爱？
林婉儿的道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柳仙子说得没错！她的心意，我们四海商盟，信了！”
只见钱多多，摇着他那把标志性的折扇，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婉儿一眼，然后，径直走到了柳婵儿面前。
“柳仙子，你这‘冰肌玉骨膏’，开个价吧。”
他指了指柳婵儿手中的玉盒。
“我们四海商盟，要了！”
柳婵儿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钱多多会在这时候出现。
这胖子，真是个天生的投机家。
她压下心中的惊讶，按照原计划，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块下品灵石，概不还价。”
“好！”
钱多多想都没想，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块中品灵石，直接塞到了柳婵儿的手里。
一块中品灵石，等于一百块下品灵石。
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全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钱多多的豪气，给镇住了。
一百块下品灵石！
买一盒只能涂脸的泥巴？
疯了吧！
但钱多多，却觉得自己赚大了。
他拿到的，不仅仅是一盒药膏。
他拿到的是一个全新的，潜力无限的市场！
是和柳婵儿，这位“财神爷”深度绑定的机会！
更是……向林婉儿背后那位天衍剑宗大佬，示好的投名状！
“柳仙子，从今天起，你的‘冰肌玉骨膏’，我们四海商盟，独家包销！”
钱多多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
“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柳婵儿握着手中那块沉甸甸的中品灵石，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这就……卖出去了？
还当场打款了？
她看着钱多多那张笑成弥勒佛的胖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女修们疯狂的眼神。
她突然明白了。
她卖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药膏。
她卖的，是希望，是梦想，是概念！
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
“多谢钱少东家。”
柳婵儿对着钱多多，露出了一个真诚的，感激的笑容。
这胖子，虽然精明，但确实是她的福星。
而另一边，林婉儿看着这一幕，彻底愣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她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
怎么最后，反倒成了别人新品发布会的“托”？
还亲身验证了产品的效果？
她看着柳婵儿和钱多多相谈甚欢的模样，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人群。
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