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认雪心头一跳，正想解释，另一个清冷中隐含怒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梅师妹与谁亲近，怕是轮不到你这魔头来置喙吧？”
玉十一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回廊另一头，面覆寒霜，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警惕，快步上前，将梅认雪隐隐护在身后，直视着谈时殊。
“魔头”二字，她说得清晰而冰冷，带着积压已久的恨意。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谈时殊终于将目光从梅认雪身上移开，投向玉十一，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本座与你宗主林天爱之事，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妄加评判。”
“妄加评判？”玉十一冷笑，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你屠我满门，害我师尊，此仇不共戴天！若非小梅拦着，我便是拼却性命，也要与你……”
“十一姐！”
梅认雪急忙拉住玉十一的衣袖，生怕她真的冲动。她能感觉到，谈时殊周身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变冷。
“拼却性命？”谈时殊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你以为，凭你，能近本座的身？还是以为，凭你那点微末道行，能护得住她想护的一切？”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梅认雪。
玉十一脸色一白，怒道：“你待如何？还想杀我不成？！”
“杀你？”
谈时殊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想杀你，二十年前你便已是一具枯骨。留你至今，不过是看在她面上。”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梅认雪身上，那目光复杂难明，带着一丝审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至于你口中那‘百名元婴弟子’……”她微微抬手，一道无形的隔音禁制瞬间笼罩了三人所在的小片空间，“他们本就是本座的人。许云峰，亦是本座麾下。本座若真想对天爱宗，对你，做些什么，你以为，需要等到今日？”
此言一出，玉十一和梅认雪俱是浑身一震！
百名元婴修士，竟是谈时殊的人？许云峰那样深不可测的强者，竟是她的麾下？
那这十年来宗门的重建、安稳，乃至她们二人的平安……难道一直是在她的默许甚至庇护之下？
原来不是因为梅认雪！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炸得玉十一脑中一片空白。
她一直视谈时殊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恨其入骨，可如今仇人却说，她和她想保护的一切，其实一直活在仇人的羽翼之下？
这何其荒谬！何其讽刺！
“为什么……”玉十一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既害我师尊，又为何……要如此？”
谈时殊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漠然：“林天爱修炼邪功‘血魂噬天大法’，以生灵精血魂魄为引，早已入魔，神智癫狂。当年她开大宴是假，实则是想血祭全宗，助其突破桎梏，堕入无间魔道。本座那一剑，斩的是魔，非是人。信与不信，随你。”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冲击得玉十一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她记忆中威严慈爱的宗主，竟是修炼邪功、欲血祭全宗的魔头？而灭门的仇人，竟是斩妖除魔？这颠覆性的真相，让她多年来支撑的仇恨与信念，瞬间摇摇欲坠。
梅认雪也震惊不已，但她更多是看向谈时殊。
师尊从未解释过当年之事，如今说出来，语气虽淡，她却能听出其中一丝几不可查的厌倦？
是对杀戮的厌倦，还是对误解的厌倦？
“不……不可能！宗主她……”玉十一喃喃，拒绝相信。
“本座无需向你证明。”
谈时殊收回目光，重新变得清冷疏离，她看向梅认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过来。”
梅认雪身体一僵。
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留在师姐身边，安抚她，理清这惊人的真相。
然而，身体深处那股源自“魅兽”本能的吸引力，以及对谈时殊身上那强大、纯净、充满诱惑力的灵力本源的渴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冲击着她的意志。她的双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她大脑做出决定之前，已经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朝谈时殊迈出了一步。
“小梅！”玉十一急声呼唤，伸手想拉住她。
梅认雪回头，对上玉十一痛心、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被背叛的眼神，心中剧痛。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法解释这源自身体本能的、可耻的吸引力。她只能对玉十一投去一个充满歉意和痛苦的眼神，用口型无声地说：“等我。”
然后，她强迫自己转过头，一步步，走向那个仿佛笼罩在迷雾与危险中的黑衣身影。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理智与本能疯狂撕扯。
走到谈时殊面前一步之遥，她停下，垂着头，不敢看她。
谈时殊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那双凤眸深邃如渊，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挣扎、恐惧与那深藏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人死不能复生。”谈时殊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梅认雪心坎上，“执着于已逝的仇恨，或是沉溺于虚妄的假象，都毫无意义。你师姐需要时间接受，而你……”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某种警示的意味，“需要想清楚，你真正该站在哪一边，该信谁。本座的耐心，并非无限。”
梅认雪心脏狂跳。师尊这话，是在逼她做出选择吗？在宗门血仇的真相、师姐的悲痛、与自己这诡异体质和前途未卜的未来之间，做出选择？
她心乱如麻，脑海中闪过玉十一悲痛的眼神，闪过苏幽璃恶劣的笑脸，闪过自己身后那看不见的尾巴，闪过对强大力量的渴望，也闪过眼前这人冰冷外表下，那偶尔流露的、难以捉摸的复杂情愫。
该信谁？该站在哪边？
就在她思绪纷乱、天人交战之际，谈时殊却不再等待。
她忽然揽住梅认雪的腰肢，身形一闪，空间扭曲，下一刻，两人已置身于梅认雪那间弥漫着冷香的寝殿之中。
殿门无声合拢，禁制悄然升起，将内外隔绝。
梅认雪尚未从空间转换的眩晕和心绪的混乱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谈时殊用那种平静无波、却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的声音，淡淡吩咐：
“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梅认雪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惊愕与慌乱。
谈时殊却不再言语，只是好整以暇地走到一旁的云榻边坐下，单手支颐，凤眸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深邃而具有压迫感，仿佛在审视一件属于自己的、出现了些许“异常”的藏品。她在等，等她的“小徒弟”做出选择，也在等一个确认。
梅认雪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脱衣服？为什么？师尊发现了什么？是发现了尾巴？还是察觉了苏幽璃的存在？抑或是……别的？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凉，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