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夜风穿过回廊，带着深秋的寒意。
玉十一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几瓶应急的丹药，一叠绘制好的符箓，还有那本翻得有些旧了的《九州异闻录》。明邪峰的记载不多，但总比一无所知强。她将行囊系好，放在桌上，准备熄灯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出发。
就在她转身走向床榻时，眼角余光瞥见门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玉十一心头一跳，快步走过去拾起。纸张是寻常的宗门用纸，折叠得方方正正，上面没有署名。但当她展开，看到那熟悉的、略显清瘦的字迹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师姐：
我先走一步，在明邪峰等你。勿念，勿寻。此去必归。
小梅 留”
短短三行字，像三把冰锥，狠狠扎进玉十一的心口。她握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指尖冰凉。
“小梅……你……你这个傻瓜！”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没有犹豫，玉十一抓起桌上的行囊，甚至来不及熄灯，一把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明邪峰是什么地方？那是妖物聚集、凶险万分的险地！小梅才金丹初期，体内还有那诡异的魅兽隐患，她一个人去那里做什么？！送死吗？！
玉十一几乎是跑着冲下山道的。她没有用御剑术——那样动静太大，会惊动不该惊动的人。但她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劲装的下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束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下来，贴在汗湿的颊边。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将梅认雪骂了千万遍。骂她任性，骂她不懂事，骂她总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骂她永远学不会依赖别人……可骂着骂着，眼眶就热了。
她太了解小梅了。那孩子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比谁都倔。会做出这样不告而别的事，一定是被逼到了绝境，一定是觉得……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因为谈时殊吗？还是因为体内那个该死的魅兽隐患？或者两者都有？
玉十一不敢深想，只是将速度又提快了几分。她必须追上小梅，必须把她带回来，或者……至少陪在她身边。
山道在脚下飞快后退。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玉十一的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踪迹——小梅的气息，小梅的脚印，小梅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
然后，她在前方一处转弯的台阶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梅认雪正背对着她，站在月光下。一身利落的劲装，墨发高束，行囊背在肩上。她站得很直，没有回头，仿佛早就知道玉十一会追来。
玉十一停下脚步，胸口因为剧烈的奔跑而起伏。她盯着那个背影，深吸一口气，然后——
“梅、认、雪！”
三个字，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更深层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梅认雪缓缓转过身。
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张平静得近乎苍白的脸。她的眼睛很亮，亮得让玉十一心头一紧。
“师姐。”她轻声唤道。
“你别叫我师姐！”玉十一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不告而别？独自去明邪峰？梅认雪，你脑子是不是被那魅兽之气给烧坏了？！”
她的声音很高，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惊起远处几只夜鸟。梅认雪任由她抓着，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双盛满怒火、担忧、恐惧，和几乎要落泪的眼睛。
“师姐，我必须去。”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必须去？什么叫必须去？！”玉十一的声音在发抖，“那是明邪峰！不是后山的药圃！那里有多少凶险你知道吗？！就凭你现在的状态，你去那里做什么？！送死吗？！”
“我知道危险。”梅认雪看着她的眼睛，“但那里可能有解决我身上问题的线索。师姐，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不能……永远活在谈时殊的掌控之下。”
玉十一的呼吸一滞。
“而且，”梅认雪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如果我不去，师姐你一个人去，我不会放心。”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玉十一心中某个被恐惧和愤怒掩盖的角落。她怔怔地看着梅认雪，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为了我……”她喃喃道，“你以为谈时殊会对我下手，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逼她不得不保护我们……”
梅认雪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握住了玉十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师姐，对不起。但我没有别的选择。”
玉十一看着她，看着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看着那双总是清澈、此刻却深得让她看不懂的眼睛。怒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心疼、无奈和决绝的情绪。
她松开手，反手紧紧握住梅认雪的手。
“傻子。”她骂了一句，声音却软了下来，“你要去，可以。但必须跟我一起，听我的安排。不许擅自行动，不许一个人扛，听到了吗？”
梅认雪的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听到了。”
玉十一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张被捏得有些皱的信纸，小心地抚平，重新折好，收进怀里。
“走吧。”她拉起梅认雪的手，转身朝山下走去，“既然要一起，那就一起。明邪峰再凶险，我们俩一起闯。”
梅认雪跟在她身后，看着师姐在月光下挺直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更紧地回握了那只温暖的手。
两人并肩，没入深沉的夜色。
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两条紧紧纠缠的藤蔓，再难分离。
与此同时，天爱宗另一侧的偏僻山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