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尾刃撕裂天空，那道毁灭性的光束如同脆弱的玻璃柱般从中断裂、溃散。被强行偏折的能量余波将两侧的远方高楼化作冲天而起的熔渣与尘埃，震耳欲聋的二次爆炸声浪才猛地席卷而来，震得林小默所在的旧楼窗户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他瘫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大脑因为过载的惊恐和眼前的超现实景象而一片空白。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温度，而现在，那道致命的审判之光，就这么被……被自家那个整天只知道可乐和薯片的机娘，用尾巴随手劈开了？
天空中，那庞大的狰狞战舰似乎也因为这超出计算的一击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惨白的光束熄灭了，但更多的、细小的红色瞄准光点，如同嗜血的虫群，开始从云层之上的阴影中洒落，密集地扫过城市，其中数点迅速锁定了他们所在的窗口。
“坐标暴露。低效清除协议启动。” 白收回鲨尾，冰冷的红瞳扫过窗外，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她转身，看向还坐在地上发愣的林小默。
“饲养员。撤离。”
“撤、撤离？去哪？” 林小默的声音还在发抖，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差点又栽回去。
白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覆盖着甲片的手抓住他的胳膊。触感冰凉而坚硬，力量却大得惊人，轻易地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工作室，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原本用来存放“深海咆哮”备用能源的大型金属箱上。
她另一只手的颚刃弹出，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几下就将金属箱的盖子连同不必要的结构剔除，改造成了一个粗糙但足够容纳一人的……简易座舱？
“进去。” 她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这……” 林小默看着那散发着机油味和金属毛刺的箱子，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白一把塞了进去，空间狭窄得他只能蜷缩起来。
紧接着，他感觉到箱子猛地一震，离开了地面。透过箱体边缘的缝隙，他惊恐地看到工作室的墙壁正在飞速远离——不，是他们在移动！白单手扛着这个沉重的金属箱，如同扛着一片羽毛，身形矫健地撞碎了早已布满裂纹的窗户，跃入了外面混乱的夜空！
“啊啊啊啊——！”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林小默的心脏，他的惨叫声被呼啸的风声和远处连绵的爆炸声淹没。
下方是化作火海的城市，扭曲的金属骨架，燃烧的车辆，以及如同蝼蚁般奔逃、却又在下一刻被白光湮灭的渺小身影。空中，隶属于人类军队的战斗机拖着尾焰，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些庞大的阴影，却在接近前就被无数道细小的激光束凌空打爆，化作一团团绚烂而短暂的烟花。
白的身影在建筑之间急速弹射、跳跃。她足底和手掌似乎能产生某种短距的推进力或是吸附力，让她在近乎垂直的墙面上也能如履平地。偶尔有属于机械舰队的、形状如同扁平梭鱼的小型无人机试图靠近，她甚至不需要动用主武器，仅仅是挥动那条恐怖的鲨尾，或是用右手的颚刃精准一划，就能将其凌空切成两半，爆裂成四散飞溅的金属零件和电火花。
林小默蜷缩在箱子里，被颠簸得七荤八素，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抓住箱壁，透过缝隙看着外面地狱般的景象，看着白以一种非人的冷静和效率清理着靠近的威胁。恐惧依旧存在，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正悄悄滋生——一种依赖于强大存在的、荒谬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颠簸终于缓和下来。白扛着他落入了一片似乎是城市边缘废弃工业区的地方，钻进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散发着铁锈和尘埃气味的废弃厂房内。
“哐当。”
金属箱被放在地上。林小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了出来，扶着冰冷的金属箱壁，剧烈地干呕着，脸色惨白。
白站在一旁，血瞳平静地扫视着这个临时避难所，银灰色的装甲在从破败屋顶透下的微弱月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她身上纤尘不染，仿佛刚才那场高速移动中的血腥杀戮从未发生。
“……暂时安全。” 她宣布。
林小默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机娘。熟悉的是她依旧精致冰冷的五官和那身装甲，陌生的是她此刻散发出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煞气。
“它们……到底是什么？你……你又到底是什么？” 林小默的声音沙哑，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白的目光转向他，红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微微闪烁。
“狩猎者舰队。收割文明，清除潜在威胁，收集稀有物质与能量。” 她的解释简洁而残酷，“我，编号737，原属舰队‘清扫者’单位。在执行一次深空探测任务时，遭遇未知能量乱流，核心指令库部分损毁，迫降于此。”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林小默脸上，那冰冷的注视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的改造，覆盖了我的底层识别码，切断了与舰队的精神链接。同时，注入了……大量无意义但高愉悦度的感官数据。”
林小默愣了半天，才勉强消化了这段话。意思是，他不仅把一艘外星战舰的杀戮机器人给修（改）好了，还顺便刷了机，断了网，并且用可乐薯片把她给“腐蚀”了？
“所以……你现在，不算它们一边的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
白的红瞳微微眯起，似乎在分析这个问题。
“舰队视我为‘异常单位’，执行清除协议。我的核心指令优先级已变更。” 她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林小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股非人的压迫感再次降临。
“当前最高优先级指令：保障饲养员林小默的生存。”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林小默却从中听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性。
“但同时，能量储备低于百分之三十。机体在刚才的突破中产生轻微损耗，需要维护。” 她话锋一转，血瞳中闪过一丝林小默非常熟悉的光芒——那是看到可乐和薯片时会亮起的光芒。
“可乐，三瓶。薯片，五包。立刻补充。”
林小默：“……”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单挑了一支外星舰队、此刻却理直气壮索要垃圾食品的鲨鱼机娘，一时间，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一种极其荒谬的哭笑不得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表情扭曲，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又看了看外面火光隐隐闪动的、陷入末日景象的城市。
上哪儿去找可乐和薯片啊？！这饲养员的活儿，真是越来越难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