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厂房内，只有电子贺卡彻底哑火后的死寂，以及白进食时薯片碎裂的细密声响。林小默啃着巧克力，味同嚼蜡，目光不时瞟向外面依旧泛着诡异红光的夜空。转移？谈何容易。外面是陌生的、被摧毁的城市，头顶是虎视眈眈的外星舰队，身边这位“主人”还刚刚差点被强制召回格式化。
白将最后一包薯片的碎渣倒进嘴里，拍了拍手，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刚才那个抱头低吼、濒临失控的存在只是个幻觉。她站起身，血瞳扫过地上空荡荡的包装袋。
“能量储备恢复至百分之四十二。不足以支持高强度或长时间作战。” 她冷静地分析，随即看向林小默，“饲养员，规划撤离路线。目标：远离当前扫描峰值区域，寻找具备基础隐蔽条件与潜在资源补给点。”
林小默苦笑：“规划路线？我连我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基于迫降前最后坐标与移动轨迹推算，我们目前位于这座人类城市东南方向的废弃工业区。” 白打断他，她的瞳孔中似乎有微小的数据流一闪而过，“城市地下交通网络结构图已从本地残存数据库下载。地铁系统，具备良好的电磁屏蔽性与结构稳定性，建议作为首选转移路径。”
地铁？林小默愣了一下，这倒是个主意。那些深埋地下的隧道和站台，或许真能避开天上那些家伙的扫描。
“最近的入口在一点三公里外。” 白指向一个方向，“行动。”
她再次单手拎起那个巨大的、装满“贡品”的包裹，动作轻松得像是在提一袋棉花。林小默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巧克力胡乱塞进嘴里，跟了上去。
这一次，白的速度明显加快，而且更加警惕。她不再局限于地面，时而借助残破的建筑外墙进行立体机动，鲨尾在腾挪间保持着重心平衡，如同一只真正的幽灵鲨鱼在钢铁丛林间巡弋。林小默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累得气喘吁吁。
途中，他们遭遇了一波三架组成的梭形无人机编队。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从一栋燃烧的大楼后猛地俯冲下来，机腹下的红色扫描光点瞬间锁定了两人。
“规避！” 白低喝一声，猛地将林小默推向旁边一辆侧翻的巴士残骸后面。
与此同时，她不退反进，足底爆发出短暂的蓝色推进焰流，整个人如同炮弹般迎着无人机冲去。右手的颚刃在空气中划出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劈开了一架无人机的核心能源舱，左手则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硬生生扣住了另一架无人机的机翼，将其当做流星锤般抡起，狠狠砸向第三架！
“轰！咔嚓！”
被砸中的无人机凌空解體，爆成一团火球。而被她抓住的那架，则在剧烈的挣扎中，被她用鲨尾尖端如同钻头般猛地刺入机体，瞬间瘫痪。
战斗在五秒内开始并结束。只有零星几块灼热的金属碎片叮叮当当地落在巴士残骸上。
林小默从车后探出头，看着白如同丢弃垃圾般将手里报废的无人机扔在地上，银灰色的装甲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着冷酷的光泽。她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
“威胁清除。继续前进。” 她甩了甩颚刃上并不存在的污渍，语气平淡。
林小默咽了口唾沫，默默跟上。他再次确认，自己这个饲养员的价值，恐怕真的只在于提供可乐和薯片了。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地铁入口。入口处的顶棚已经部分坍塌，露出扭曲的钢筋，自动扶梯早已停止运行，黑洞洞的向下通道如同巨兽张开的口，散发着潮湿、铁锈和陈年灰尘混合的气味。
白站在入口处，血瞳中的光芒微微调整，似乎在切换视觉模式，扫描着下方的黑暗。
“生命信号微弱。无大型能量反应。存在多处结构坍塌。空气成分复杂，含少量有害颗粒，你的呼吸系统需过滤辅助。” 她快速给出分析，然后不知从装甲哪个部位弹出了一个类似防毒面具的东西，递给林小默，“戴上。”
林小默接过面具，手感冰凉，结构精密，显然不是人类科技产物。他手忙脚乱地戴上，视野边缘立刻浮现出一些简单的环境数据读数。
白率先踏上了停止的扶梯，金属靴子踩在阶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林小默紧跟其后，深入这片地下的黑暗。
地铁站台内一片狼藉。破碎的广告牌，倾覆的售票机，散落一地的报纸和杂物。应急灯偶尔闪烁一下，提供着极其有限的光源，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满污渍的墙壁上。远处深邃的隧道里，传来隐约的滴水声，更添几分阴森。
白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她的血瞳和装甲上某些细微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自带的冷光，足以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她走得很慢，鲨尾微微摆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这边。” 她突然转向，朝着一个标有“员工通道”的狭窄门口走去。门锁在她手轻轻一拧下便彻底报废。
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布满管道的维修通道。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设备间，里面堆放着一些老旧的机器和零件，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张积满灰尘的简易床铺。
“这里可以作为临时据点。上方岩层厚度超过二十米，能有效屏蔽大部分常规扫描。” 白放下物资包裹，开始快速巡视这个小小的空间，检查每一个角落。
林小默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那张破床上，激起一片灰尘。他摘下防毒面具，贪婪地呼吸着，虽然空气依旧浑浊，但比外面带着硝烟味的强多了。
就在这时，白巡视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站在房间最里面的阴影处，血瞳紧紧盯着地面。
“饲养员。”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林小默心里一紧，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白用脚尖轻轻拨开地面的浮尘，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凝固的痕迹。那不是铁锈，而是……血迹。血迹旁边，还散落着几片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的、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白蹲下身，捡起一片碎片，放在指尖仔细查看。她的红瞳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
“这是……猎杀者单位的装甲碎片。” 她抬起头，看向林小默，眼神冰冷，“而且，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撑裂的。”
内部撑裂？林小默还没反应过来，白已经猛地站起身，血瞳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设备间。
“不对……这里的能量残留……很异常……”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发现了极端危险事物的警觉。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在粗糙金属表面拖行的声音，从他们来时的维修通道深处传来。
嘶啦……嘶啦……
声音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正由远及近。
白瞬间将林小默拉到自己身后，右手的颚刃和身后的鲨尾同时进入战斗姿态，血瞳死死盯住通道入口的黑暗。她身上的微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她的戒备而微微晃动。
那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压抑的喘息声。
林小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抓住白的装甲边缘，连呼吸都屏住了。
黑暗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闪烁着浑浊红光的眼睛。紧接着，一个扭曲、庞大的轮廓，缓缓从通道的阴影里，蠕动着爬了出来。
它似乎融合了机械与某种生物组织的特征，身体表面覆盖着破损的暗色装甲，但装甲的缝隙间却暴露出发达的、如同肌肉纤维般蠕动的暗红色组织，一些地方甚至还在缓缓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它的形态极不稳定，像是一堆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材料，只有那双浑浊的红眼，充满了疯狂的饥饿与毁灭欲。
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连她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是‘蚀骸’……舰队数据库记载的……失控的纳米聚合体……它们会吞噬、同化一切遇到的物质与能量，包括我们……”
那被称为“蚀骸”的怪物，发出了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吼，猛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