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像是救赎的钟声，敲响了张小呆短暂的自由。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塞进书包，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让他神经时刻紧绷的是非之地。腰侧似乎还残留着白玲蛇尾冰凉的触感，鼻尖仿佛还能闻到苏妲己那馥郁的香气，以及蓝晶晶身上清冷的月光花味道——混合成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名为“麻烦”的气息。
“小呆。”
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张小僵住，动作顿在半空。他缓缓转过头，对上白玲那双淡金色的竖瞳。她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写着“一起走”三个大字。
契约伙伴，放学同行，似乎是理所当然。但放在今天这种情境下，张小呆只觉得每一步都可能踩在刀尖上。
“……好。”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认命地背上书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白玲刻意放慢了步子，与他并肩而行。走廊里，不少学生投来好奇或暧昧的目光，毕竟白玲是年级里出了名的漂亮又冷淡的蛇娘，而张小呆……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这种组合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想，更何况下午那场“三娘争夫”（同学们私下已经迅速取好了名字）的戏码早已传开。
张小呆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衣领里。他能感觉到白玲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一定程度上帮他隔绝了部分探究的视线，但同时也让他压力更大。
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但张小呆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那个……白玲，”他犹豫着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蓝晶晶同学她……”
“她控制不住自己。”白玲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张小呆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不悦，“你的血，对某些感知敏锐、或者需要特定能量的非人种族，吸引力很强。幽蓝闪蝶以花蜜和晨露中的精华为食，对生命能量的波动尤其敏感。”
她侧过头，金色的竖瞳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所以，离她远点。”
张小呆喉咙发干：“我也不想招惹她啊……是、是她自己过来的。”
“我知道。”白玲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所以，你要习惯。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像她一样，甚至更麻烦的家伙被吸引过来。”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张小呆头顶浇下，透心凉。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掩盖一下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白玲沉默了片刻，就在张小呆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缓缓说道：“或许有。但我不知道。”
得，等于没说。张小呆内心哀嚎。
两人走到校门口，即将分道扬镳。张小呆家住城东，白玲的公寓在相反方向的城西。
“明天见。”白玲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张小呆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赶紧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情绪甩开。
然而，就在白玲走出几步远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张小呆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白玲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夕阳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她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虚弱？
“没事。”她说完，加快脚步，很快汇入放学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张小呆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白玲刚才……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他甩甩头，大概是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产生错觉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好消化这魔幻的一天。
然而，他刚走出没多远，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一个身影怯生生地拦在了他面前。
是蓝晶晶。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抓着书包带子，紫水晶般的短发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那对半透明的触角不安地轻轻颤动着。
“张、张小呆同学……”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浓的歉意，“下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闻到你的味道，就、就控制不住自己……”
张小呆看着眼前这个害羞得快要缩起来的蝶娘，心里的那点不快和警惕消散了大半。说到底，她好像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被自己的“破体质”给坑了。
“没、没关系。”他摆摆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以后……注意点就好。”
“嗯！我一定会努力控制的！”蓝晶晶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感激和决心，但当她看向张小呆时，那紫水晶般的眼眸深处，依旧有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迷醉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张小呆心里一紧，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那个，我先走了！”他赶紧说道，生怕这蝶娘又突然“失控”。
“等一下！”蓝晶晶急忙叫住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用某种淡蓝色半透明叶片包裹的东西，递了过来，“这个……送给你。是……是谢礼，也是道歉。”
“这是什么？”张小呆没有立刻去接。
“是……是我用收集的晨露和月光花蜜做的凝露，”蓝晶晶小声解释，脸颊微红，“对人类的身体有好处的，可以……安神。”
安神？张小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叶片触手温润，带着淡淡的凉意和一股清甜的花香。
“谢谢。”他道了谢。
蓝晶晶见他收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羞怯的笑容，然后朝他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离开了，蝶翼在身后轻轻摆动，在夕阳下划出幽蓝的微光。
张小呆看着手里的凝露，心情复杂。这算不算是……被投喂了？
他叹了口气，把凝露塞进书包，继续往家走。只希望这玩意真能安神，让他今晚能睡个好觉。
与此同时，城西某栋高级公寓内。
白玲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她一向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此刻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淡金色的竖瞳微微涣散，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白皙纤细的手指，指尖似乎在微微颤抖。
“……不够……”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渴望，“契约的维系……需要更多……”
她闭上眼，下午在教室里，缠绕在张小呆腰间的感觉，他皮肤下血管隐约搏动的景象，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的、无比香甜的血脉气息……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渴望，几乎要冲破她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
她猛地睁开眼，竖瞳缩成一条细线，里面闪烁着挣扎与决绝。
“必须……想办法……”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
躺在自己床上的张小呆，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白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白玲冰冷的尾巴，苏妲己暧昧的话语，蓝晶晶迷离的眼神，还有她们口中那该死的、“特殊”的血脉……
他举起自己的手腕，在黑暗中凝视着。
这里面流淌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对她们有那样的吸引力？
而白玲放学时那瞬间的异常……是他的错觉吗？
无数个问题纠缠着他，让他心烦意乱。他拿起床头柜上蓝晶晶送的那枚叶片凝露，清冷的花香似乎带来了一丝宁静。他犹豫着，要不要试试？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一条新信息。
发信人——白玲。
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明天见。】
看着这三个字，张小呆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白玲那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金色竖瞳，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明天……
他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第一次对即将到来的明天，感到了深深的、未知的恐惧。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