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脖颈上创可贴覆盖的位置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树林里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那尖锐牙齿刺入皮肤的触感，血液被吸吮时诡异的麻痹与战栗，还有白玲饱食后舔舐嘴角那妖异又专注的眼神……像循环播放的影像，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把自己摔进床里，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外界，也隔绝自己混乱的心跳。契约……原来是这样维系的吗？用他的血？那算什么契约伙伴，分明就是……饲主与血食的关系。
可是，当她冰凉的手指笨拙地为他贴上那张卡通创可贴时，他心底某个角落，又不争气地软了一下。
“该死！”他烦躁地捶了一下床垫。这种又怕又……有点在意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上学，张小呆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踏进教室的。他刻意低着头，用校服领子竖起来，尽可能遮住脖子上的创可贴。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白玲。她依旧坐得笔直，侧脸平静，仿佛昨天那个在树林里失控吸血的根本不是她。只是，当张小呆走近时，她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淡金色的竖瞳余光扫过他，又迅速移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紧张。
张小呆僵硬地在她旁边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你的伤……”
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从旁边传来。
张小呆一愣，惊讶地转头看向白玲。她……竟然主动跟他说话了？还是关心他的伤？
白玲没有看他，依旧盯着课本，但耳根似乎泛起了一点点极淡的粉色。“还疼吗？”
“……还好。”张小呆干巴巴地回答，心里有点异样。她这是在……愧疚？
“昨晚……谢谢。”白玲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气音，“还有，对不起。”
这句道歉让张小呆心里那点莫名的怨气，突然就消散了大半。他看着她故作镇定却掩不住一丝局促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冷淡的蛇娘同桌，或许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近人情。
“没、没事。”他挠了挠头，“契约需要嘛……我理解的。”
他说出这句话，本想显得大方点，可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更微妙了。白玲的嘴唇抿得更紧，没有再说话。
第一节课间，张小呆想去接水，刚站起身，就感觉一道怯生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是蓝晶晶。她站在不远处的走廊窗边，紫水晶般的眼眸正担忧地望着他……确切地说，是望着他脖子上的创可贴。当她发现张小呆看过来时，立刻像受惊般低下头，触角不安地颤动，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
张小呆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昨天树林里的事，还是被人注意到了。他只好对她勉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蓝晶晶看到他笑，脸更红了，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小步挪了过来，递过来一个用新鲜叶片重新包裹好的小包裹，比昨天那个更精致些。
“张、张小呆同学……这个，给你。”她声音细弱，“是加了更多月光花蜜的凝露，对……对伤口愈合有好处的。”
张小呆看着她真诚又害羞的样子，实在不忍拒绝，只好接了过来：“谢谢你了，蓝晶晶同学。”
“不、不客气！”蓝晶晶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羞怯的笑容，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张小呆看着手里的凝露，又看了看旁边座位上，看似在看书，但余光似乎一直留意着这边的白玲，心情复杂。
然而，麻烦似乎总是不请自来。
午休时分，张小呆正想着找个安静角落解决午饭，苏妲己那窈窕的身影又出现了。她今天换了一条更显身材的连衣裙，狐尾摇曳生姿，直接挡在了张小呆面前。
“学弟~”她笑吟吟地，目光却像有实质般扫过他脖颈上的创可贴，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和玩味，“看来，我们的小蛇娘……终于还是没忍住呢。”
张小呆脸一热，下意识地想捂住脖子。
苏妲己凑近一步，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声音带着蛊惑：“被吸血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学姐我可是很好奇呢~”
“苏妲己。”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白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张小呆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妲己，那双淡金色的竖瞳里寒意凛冽。
“离他远点。”
苏妲己非但不退，反而笑得更加妩媚：“怎么？白玲学妹这是……吃饱了，就有力气来宣示主权了？可惜啊，学弟这身香甜的血脉，可不是你一个人能独占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偷偷往这边看的蓝晶晶。
白玲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周身似乎有冰冷的气息在凝聚。张小呆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他的血，是我的契约所需。”白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与你，与她，都无关。”
“契约？”苏妲己嗤笑一声，“谁知道那契约是真是假，又或者……只是某个贪嘴的小蛇找的借口呢？”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神交锋几乎要迸出火花，张小呆夹在中间，头皮发麻。
“那个……学姐，白玲，你们别……”他试图打圆场。
“闭嘴/走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惊人的默契和同样不容反驳的气势。
张小呆：“……” 好吧，他闭嘴。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戴着厚厚眼镜、梳着两条麻花辫、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女生，抱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怯生生地挤了过来，声音细弱但清晰：
“请、请问……是张小呆同学吗？”
三人同时一愣，看向这个突然插入的不速之客。
女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书，那书的封面是深褐色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模糊扭曲、仿佛活物蠕动的暗纹，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她仰头看着张小呆，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有些急促，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
“我、我感受到了！你身上流淌着的……是传说中……‘禁忌之血’的气息！”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终于……找到你了！能让我……仔细研究一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