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那句“依靠别人是有极限的”,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张小呆的心头,随着每一次心跳隐隐作痛。
他看着旁边白玲依旧苍白的侧脸,看着她偶尔因为强忍不适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种混合着无力感、自责和焦躁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发酵、膨胀。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永远只做一个被保护者,一个需要别人付出代价来守护的“累赘”。
变强。这两个字对他而言,空洞得可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没有妖力,没有特殊能力,除了那身招灾惹祸的“禁忌之血”。这血是灾厄的源头,难道还能成为力量的源泉吗?
这个近乎荒谬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在他脑海里疯狂滋长。
他想起了那个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抱着诡异书籍、眼神狂热的书娘——莉莉丝。她说过,她能“研究”,她能找到“证据”。虽然她看起来很不靠谱,满嘴都是让人听不懂的可怕名词,但她是唯一一个,似乎试图从“知识”层面去理解他这身血脉的人。
知识,或许就是力量?哪怕只是了解这血脉的真相,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引来觊觎,知道如何控制或者隐藏它……也比现在这样像个待宰的羔羊,只能被动地等待保护要强!
这个决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莉莉丝看起来就是个研究狂人,天知道她会对他做什么。而且,如果被白玲知道……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冰冷的竖瞳里会迸发出怎样的怒火。
但……他必须试一试。
机会在一个午休时分悄然降临。白玲似乎因为连续的精神紧绷和力量消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轻浅,眉头却依旧微微锁着。苏妲己今天没来学校,据说是学生会有什么外部联谊活动。蓝晶晶则被几个同班的、胆子稍大些的女生拉去讨论什么“鳞翅目昆虫翅膀光泽保养”的话题了。
就是现在!
张小呆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朝着教室外走去。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冷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行走在悬崖边缘。
按照记忆,他找到了二年级B班的后门,探头往里望去。教室里人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莉莉丝。她正埋首在一本比她脸还大的、封面是某种暗沉金属材质的厚重典籍里,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书页上快速划动着。
张小呆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莉……莉莉丝同学?”
莉莉丝猛地抬起头,厚厚的眼镜片后,那双眼睛在看到张小呆的瞬间,爆发出堪比探照灯的光芒!她几乎是弹射起步,一把合上那本沉重的金属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像一阵风般冲到张小呆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
“张、张小呆同学!你、你终于想通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求知欲一定会战胜恐惧!快!快跟我来!这里不方便!”
她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张小呆的手腕(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拽着他就往外跑。
“等、等等!去哪?”张小呆被她拽得踉踉跄跄。
“去我的‘实验室’!呃,就是……旧校舍后面的那个废弃的生物准备室!”莉莉丝头也不回,声音因为兴奋而尖细,“那里安静!设备……呃,虽然简陋了点,但基本够用!”
旧校舍?废弃准备室?张小呆心里咯噔一下,这听起来就像是恐怖片的标准开场!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莉莉丝拉着他,熟门熟路地在校园里穿梭,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她的速度极快,张小呆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他们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小花园,一栋爬满了枯萎藤蔓的破旧三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阴冷、潮湿、带着一股陈年灰尘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怪味。
莉莉丝掏出一串叮当作响、形状古怪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底层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空旷的旧楼里回荡。
门内是一个布满灰尘的房间,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大半,只有几缕光线从缝隙中透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斑驳的水泥台,上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玻璃器皿、酒精灯、几台看起来像是老式显微镜的玩意儿,还有……一些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奇形怪状的生物标本(希望是模型)。墙壁上贴着各种泛黄的解剖图、星象图,以及写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符号的笔记。
这地方……简直比想象中还要诡异!
“欢迎来到‘异常生物研究部’临时实验室!”莉莉丝松开张小呆的手,兴奋地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什么了不起的宝藏,尽管这“宝藏”看起来更像某个疯狂科学家的犯罪现场。
她快步走到水泥台前,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嘴里飞快地念叨:“采血管……显微玻片……灵性共振仪……啊!找到了!”
她拿起一个看起来格外精致、甚至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真空采血管,以及一个镶嵌着不知名水晶的、类似老式收音机般的古怪仪器,转身,眼神灼热地看向张小呆,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
“那么,张小呆同学,我们开始吧!先从最基本的血液样本分析开始!请伸出你的手指,或者手臂静脉也可以……”
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头和那台嗡嗡作响的古怪仪器,张小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冷汗冒得更多了。他是不是……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那个……莉莉丝同学,我们能不能……先聊聊?比如,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禁忌之血’的事情?”张小呆试图拖延时间,或者说,是给自己一点心理建设。
“聊天?当然可以!数据收集和理论探讨并行不悖!”莉莉丝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根据《深渊血脉谱系考》残卷记载,‘禁忌之血’并非单一血脉,而是一类具有‘根源扰动’特性的特殊生命源质的统称!它们通常与某些古老的存在、陨落的神祇、或者世界规则的裂隙有关!”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组装着那台“灵性共振仪”,插上好几根不同颜色的线缆。
“你的血脉,根据我之前的灵视扫描和场域波动分析,偏向于‘Ω-厄难’谱系,特征是‘高活性’、‘强诱惑性’以及……‘未知的潜在风险’!它就像一块磁铁,不仅能吸引我们这些非人存在,甚至可能……撬动某些沉睡的‘东西’!”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狂热地看向张小呆:“而最关键的是!根据《契约律法深究》的推论,这种血脉本身,可能就蕴含着打破‘契约’或者‘重塑规则’的力量!虽然只是理论上的可能,但如果能激活它……”
“打破契约?”张小呆心中一动。如果他能有自己的力量,是不是就不用再依赖白玲,甚至……可以反过来保护她,让她不用再那么辛苦?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废弃准备室那本就不甚牢固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木屑纷飞!
刺目的光线从门外涌入,勾勒出一个纤细却散发着滔天怒意的身影。
白玲站在门口,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那双淡金色的竖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收缩成了两条冰冷的细线,里面翻涌着几乎要实质化的寒冰风暴!她周身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脚下的地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霜。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先是狠狠刺向手里还拿着采血管和古怪仪器的莉莉丝,然后,猛地转向脸色煞白的张小呆。
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怒、难以置信的失望,以及一种……近乎失控的冰冷杀意。
“张小呆。”
她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凛冽,一字一顿,敲碎了房间里所有诡异的“学术”气氛。
“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