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或者说,单方面被朝日“骚扰”)的日子,像赵建威跑鞋下不断后退的跑道,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那个人的出现,像一阵不合时宜的疾风,搅乱了这微妙的平衡。
田径社的日常训练,夕阳依旧金黄。赵建威正进行最后的放松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操场入口——那是朝日通常带着她的“补给”准时出现的地方。今天却空空如也。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像汗水黏在皮肤上,让他不适。
“哟,赵建威,还在等你的‘专属后勤部长’?”一个略带戏谑的清爽声音自身后响起。
赵建威猛地回头,看到同社的林晓风正笑着看他。林晓风是上学期转来的体育特长生,专攻中长跑,技术标准,性格开朗阳光,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自带光环、很容易就成为焦点的类型。更重要的是,他长得相当不赖,是女生们会偷偷议论的类型。
“关你屁事。”赵建威没好气地回应,加速想甩开他。他本能地不喜欢林晓风,尤其是当这家伙把话题引向朝日时。
“别这么冷淡嘛,”林晓风轻松地跟上,步伐矫健,“说真的,朝日同学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每天风雨无阻地来给你加油送水,你还老是摆着一张臭脸,是不是太浪费了?”
赵建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林晓风仿佛没看见他的不快,继续用他那爽朗得有些刺耳的声音说:“我看啊,朝日同学真是太辛苦了。为你这种不坦率的家伙加油,根本得不到应有的回应吧?简直像在对一块石头抛媚眼。”他顿了顿,看向操场入口,眼睛一亮,“啊,说曹操曹操到。”
朝日果然出现了,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抱歉抱歉,老师拖堂了!赵同学,给,今天有新品……”
她话没说完,林晓风已经一个箭步跨上前,脸上绽放出堪比夕阳的笑容:“朝日同学!辛苦了!今天也来支持我们田径社吗?真是太感谢了!”
他的热情让朝日愣了一下,随即也礼貌地笑笑:“林同学好。我是来找赵同学的。”
“我知道,”林晓风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不过朝日同学,说句可能不太合适的话,为建威这种家伙加油,会不会太累了?他根本不懂感谢,只会‘哼’、‘哦’、‘不需要’。”他模仿着赵建威的语气,惟妙惟肖。
朝日的笑容微微僵住。
赵建威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晓风无视了赵建威杀人的目光,对着朝日,语气更加真诚:“其实,我们长跑组最近正好缺一个经理,负责记录数据、安排补给什么的。我觉得朝日同学这么细心又热情,简直再合适不过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这样你的才能也能得到更好的发挥,总比……嗯,你懂的。”
公开挖角!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赵建威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他几乎能听到旁边假装压腿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白化,那压抑不住的兴奋呼吸声。
朝日显然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她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赵建威,又看了看笑容灿烂的林晓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声音却很坚定:“不、不用了!谢谢林同学的好意。我只想给赵同学加油。”
“为什么?”林晓风追问,带着一丝好奇和挑衅,“因为他跑得比较快?但纪录是靠团队创造的,而且,我觉得对待支持者的态度,也是运动员重要的素养哦。”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赵建威最在意的地方——他并非不感激朝日,他只是……不擅长表达。但这种别扭,在此刻的林晓风面前,变成了无可辩驳的劣势。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一直在单杠上打盹的龙哥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嘟囔着:“咋了?要开饭了?”
朝日张了张嘴,想替赵建威辩解,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她急得脸都有些红了,最后只能强调:“赵同学他只是……只是比较口是心非!他不是不感激!”
这句苍白的辩护,在林晓风“事实胜于雄辩”的笑容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赵建威看着朝日因为自己而陷入窘迫,看着林晓风那副胜利者的姿态,一股混合着醋意、愤怒和挫败感的情绪冲垮了他的理智。他不想朝日为难,更受不了被林晓风这样比较和贬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
“哼,说得对。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专属加油。很烦。”他刻意用最冷淡、最不耐烦的眼神扫过朝日,“你想去他们那边就去,随便你。别在这里碍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建威就后悔了。他看到朝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受伤的情绪。她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死寂。连林晓风都收起了笑容,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几秒钟后,朝日猛地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了一句:“赵建威……笨蛋!”
然后,她转身就跑,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个仓促而悲伤的弧度,很快就消失在了操场入口。她甚至忘了把她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印着德克士logo的纸袋交给赵建威——那里面,似乎正是他最近有点想尝的新品菠萝鸡腿堡。
赵建威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他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朝日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德克士食物若有若无的香气。以及,一种名为“搞砸了一切”的、冰冷的绝望。
白化不知何时溜到了他身边,用沉重的、话剧腔般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看吧,傲娇的勇者啊……汝之利刃,终是斩向了最不该伤害之人。此乃,究极的败北!”
龙哥吸了吸鼻子,困惑地问:“……所以,那个德克士,还吃吗?”
赵建威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朝日消失的方向,第一次觉得,跑步带来的风声,原来是这么的刺耳和孤独。
败北者:赵建威
败北原因: 在醋意和好胜心驱使下,用最伤人的方式拒绝了朝日的心意,导致关系陷入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