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玻璃门,一阵混合着泥土与芬芳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花店不大,却似被打翻的调色盘,各色花卉拥挤而有序地盛放着,瞬间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纪夏站在门口,目光有些茫然地掠过一丛丛陌生的色彩。自己平日里与武器和训练为伴,对这些娇嫩的植物实在知之甚少。
纪夏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李知言,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喂,你不是很懂养花吗?你来挑。”
李知言看着纪夏站在花丛中有些无措却强装镇定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训练时候纪夏面对怪物时的紧张,与此刻的模样微妙地重叠。
这个看似坚韧的哨兵,内里依然藏着需要被指引的少女。
李知言温和地笑了笑。
“交给我吧。”
李知言没有走向那些过于华丽或香气浓烈的花束,而是径直走向角落,端起了两盆并不起眼,却开得繁茂的小花。一盆是洁净无瑕的白色,一盆是娇嫩柔软的粉红,小小的五瓣花聚拢成团,生机盎然。
“这是长春花。”
李知言把花递到纪夏面前。
“虽然说不上很华丽,但是这花很耐看,而且生命力很顽强,很好养活,你觉得怎么样?”
纪夏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轻触着柔嫩的花瓣,又像是怕碰坏了似的缩回。
她低头看着这一白一粉两团小小的结晶,它们不张扬,却充满了某种坚韧而长久的意味,正如同他们之间刚刚萌芽、需要共同守护的关系。
纪夏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比店内暖灯更柔和的光,那份惯有的傲娇被一种纯粹的喜悦取代,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我喜欢你给我挑的花。”
“哎呀,小李,刚才那孩子和我说店里来了一对情侣,我寻思应该是你,这岁数大了就是午觉就睡得长了一点哈哈哈哈。”
伴随着柔和慈祥的笑声,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女人神清气爽地从里面的小房间走了出来。
被岁月揉出褶皱的脸上笑容清晰可见,看着荡漾着温柔笑容的面容不难想象,这位气质柔和的妇人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一名风采动人的漂亮女孩。
“红姨,打扰了。”
李知言将视线从穿着居家服的年轻女孩身上挪开,冲着红姨礼貌地笑了笑。
“哎呀,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当初你和......”
红姨看着陌生的纪夏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霎地冻结了一样。
“温柠她......在裂谷战场牺牲了。”
听着李知言沉重的声音红姨的心一下坠入了谷底,窗外的阳光明亮如初,但是红姨的身体好似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这样......啊......”
眼里的热情瞬间黯淡了下去,只见红姨不断地眨着湿润透亮的眼睛,最后转过身抬起手用力揉着眼睛。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纪夏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她看着红姨微微颤抖的背影,又看向身旁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僵硬的李知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纪夏犹豫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伸出手,轻轻扯住了李知言的衣袖。那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纪夏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对红姨的背影轻声说。
“……我们,是来买长春花的。”
“啊,红姨,这位是我现任的结合哨兵,纪夏。”
沉溺在红姨细腻流淌的悲伤之中的李知言被纪夏的牵动惊醒,配合着纪夏的话轻声说着。
“长春花啊,长春花好——”
红姨转过身来,细微颤动的声线带着纤细的鼻音。
“长春花的话语啊,是愉快的回忆和坚贞,当初温柠那小姑娘带你来最开始是养的什么来着?”
“绿萝。”
“哈哈哈哈哈那个时候我还记得呢,她说绿萝是最适合你这种大小伙子养活的——”
红姨低下头,慢腾腾地走到纪夏面前接过花卉准备帮着两人对花卉进行包装,几句话的功夫那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妈我来帮你吧。”
留着长马尾的女孩快步上前,接过红姨手上的花麻利地干起活来。
“这孩子之前一直在高中寄宿,今年刚高考完回家。”
“是叫梅舒悦吧?之前听红姨你念叨过,学习很好的样子。”
听到李知言念着自己的名字梅舒悦下意识地转过头,结果视线正好和李知言撞在了一起。
小姑娘不经夸,听着李知言的夸赞内心甜滋滋的,小脸瞬间点上了些许嫣红。
“妈~”
梅舒悦抱怨一样地喊道。
“哈哈哈哈哈——纪夏,是吧?”
“嗯,红姨好——”
“纪夏——”
街道外传来的劈里啪啦和喊叫声像是一根尖锐的针,裹满了对哨兵有着强烈毒性的负面情绪瞬间扎进了李知言的皮肤——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知言倏地抓住了纪夏的手腕,一层淡绿色的屏障瞬间贴着纪夏玲珑的身体曲线严丝合缝地包裹住。
“这是......”
纪夏竖起耳朵,感受着从不远处传来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吼叫。
“这是......”
梅舒悦听着野蛮的喊叫,纤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望向红姨。
“妖族......”
经历过几次战乱的红姨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这是独属于血疽族的叫声。
“血疽兽?”
纪夏脑海中闪过之前教学中的片段,脱口说道。
“嗯,应该是血疽兽成体。”
血疽兽,血疽族中的一个分支,最开始是皮球大小的肉块,会不断地进行吞噬强大自身力量。
“红姨,还有梅舒悦,你们在房间里待着哪都不要去。”
李知言说着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伴随着淡绿色的屏障包裹住红姨和梅舒悦,李知言和纪夏心有灵犀般彼此点点头。
“不介意突然加练吧。”
“正好,训练的时候没遇见过这种。”
纪夏甩甩手,指尖缭绕着猩红的剑气。
两人并肩冲出花店,视线立刻被百米开外那巨大的肉块怪物牢牢吸住。
它犹如用粗糙肉块与惨白骨板胡乱堆砌出的巨人,躯干中央那张纵向裂开的大口,仿佛能撕裂钢铁。周身数十只大小不一的眼球毫无规律地转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意。
战斗,一触即发。
那血疽兽成体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数十只眼球瞬间聚焦,躯干中央的巨口发出更加刺耳的咆哮。即便有精神屏障过滤,纪夏仍感到耳膜嗡鸣,持剑的手微微一顿。
“苏夭夭——”
“?”
血疽族会说人话不假,无论是李知言还是纪夏,都对苏夭夭这三个字十分陌生。
“把公主——交出来——”
纪夏被这怪物的狂风一样的口气突然吹得一个踉跄,用着胭脂迅速稳住身体。
“稳住。”
李知言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屏障的光芒随之更加凝实。
“我专注防御它喊叫的精神干扰和可能的范围攻击,你主攻,小心它的爪子和那张嘴。这家伙和平常训练的血疽族比就是大了一点,死了可能会爆炸,灵智低下不用害怕。”
话音未落,血疽兽已迈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座肉山般冲撞而来,一只由骨板覆盖的巨爪带着撕裂风声,朝纪夏当头拍下!
纪夏眼神一凛,身形如红色闪电般侧滑避开。
胭脂长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猩红剑气喷薄而出,狠狠斩在巨爪的腕部!
“噗嗤!”
坚韧的肉块被切开一道深痕,暗紫色的血液喷溅而出,落在周围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然而,这对于血疽兽庞大的身躯而言,似乎只是皮外伤。它发出愤怒的咆哮,躯干上的裂口猛地张到极限,一股腥臭的飓风裹挟着精神污染,再次冲击而来。
“小心!”
李知言低喝,屏障剧烈波动,却顽强地抵挡住了这波精神冲击。
血疽兽抓住这瞬间的空隙,另一只爪子与躯干上的裂口同时袭来,眼看就要将纪夏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李知言眼中绿芒大盛,那萤火般的微光须臾间便在李知言的手指间凝聚——
并非是加固纪夏的防御,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好似一颗子弹狠狠地打进了这只血疽兽的体内。
趁着血疽兽身体凝滞的间息,纪夏借势后跃,胭脂剑尖点地稳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的不适,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明白!”
纪夏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她身随剑走,化作一道贯穿长虹的红色流光,目标直指血疽兽躯干中央那张巨口的上方——那里密集的眼球中,隐隐有一颗散发着不同能量波动的核心!
“噗——!”
胭脂剑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颗核心!
伴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暗紫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然而,就在纪夏以为得手之际,血疽兽庞大的身躯猛地膨胀起来,被刺穿的核心处散发出不祥的光芒!
伴随着更加细碎的裂痕声,那刺眼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
“还好,这家伙的核心碎了就不会爆炸。”
“呼——配合的,还不错嘛。”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13区内部......”
李知言听进了纪夏夸赞一样的话语,但言语却是奔向更深层的东西。
“你这样一说......”
纪夏单手炉火纯青地耍着剑花,将剑刃上的污血甩得一干二净之后才将胭脂收回。
自打李知言和纪夏出现在怪物眼前之后,这怪物就认准了一样死咬着李知言和纪夏。
也正是因为这样除了那些最开始被血疽兽吞噬的人之外再没有出现新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