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像是给喧嚣的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米瑟莉亚背靠着粗糙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冰凉的木头触感从尾椎骨一路传到后脑勺,让她打了个激灵,却也奇异地让她冷静了下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像是把一百条湿抹布忘在角落里发酵了半个世纪。窗户上糊着厚厚的灰,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你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但就是这么个破地方,当米瑟莉亚关上门后,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米瑟莉亚掏出独眼老板娘找给她的那五十个铜板,还有从奸商老头那里换来的四枚银币,在手心里摊开。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四百五十个铜板,按照老板娘的报价,能让我在这个老鼠洞里住九天。
九天之后呢?
米瑟莉亚摸了摸腰间的宝石匕首,这是她最后的底牌。然后又摸出一小块干果,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仿佛是自由的味道。
米瑟莉亚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把钱和匕首收好,蜷缩在据说是床的木板上,用兜帽盖住脸,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米瑟莉亚梦见了早高峰的地铁,人们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被挤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和韭菜包子的味道。我拼命往前挤,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回来,耳边传来机械的女声:“请出示您的居住证,无证人员禁止入内。”
米瑟莉亚猛地惊醒,心脏砰砰狂跳。
窗外,天光已经透过灰尘的缝隙,变成了肮脏的灰白色。楼下传来酒鬼的呕吐声和独眼老板娘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中间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砸碎的脆响。
新的一天,在普洛斯佩,是以一种极具朋克感的方式拉开序幕的。
米瑟莉亚没敢去尝试旅店提供的“早餐”,光是闻着从楼下飘上来的那股子焦糊油脂味,就足够让她反胃了。只是简单喝了口水,啃了半块干果,然后把兜帽戴好,推门走了出去。
今天的目标很明确:找个工作。一个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工作。
米瑟莉亚像个真正的幽灵,在下城区的街巷里穿行。这里的街道窄得像羊肠,两边的建筑几乎要碰到一起,将天空挤成一条细缝。地上永远是湿漉漉的,混杂着来历不明的污水和垃圾。
米瑟莉亚看到一个招工点,一块破木板上钉着几张纸。
“下水道清淤,一天十五铜币,管一顿饭。”
“码头搬运,按件计酬,身强力壮者优先。”
“诚聘捕鼠人,抓到一只老鼠两铜币。”
米瑟莉亚默默地看着,然后转身就走。开什么玩笑?且不说她这具身体的底子有多差,就算她用【身体强化】去干这些体力活,性价比也太低了。她辛辛苦苦积攒的魔素,可不是用来跟老鼠和淤泥打交道的。
米瑟莉亚需要一份能发挥她特长,又足够隐蔽的工作。
米瑟莉亚的特长是什么?【分解师】?还是那点三脚猫的基础魔法?这些东西,没一个能正大光明写在简历上。
时间来到傍晚
就在她快要把下城区的地图用脚丈量一遍的时候,一股奇特的味道钻进了米瑟莉亚的鼻子。
那是一种混合着草药腐烂、矿物粉末和某种刺鼻炼金药剂的味道。很冲,但比起周围的臭水沟味,居然显得有几分……专业?
米瑟莉亚顺着味道找过去,拐进一个更偏僻的巷子。巷子尽头,有家小店,招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勉强能认出是“老巫婆的奇妙药剂店”。
真嘟假嘟?这名字也太直白了吧?
店门口的木板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一行小字:“招人。要求:手脚麻利,不怕脏,识字。待遇面谈。”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一分钟。不怕脏……识字。这两个要求,我好像都符合。
米瑟莉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叮铃——
门上的铃铛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响声。店里比外面更暗,也更乱。货架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地上散落着不知名的草药和矿石,空气里的那股混合味道更浓了,熏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
一个佝偻的背影正趴在柜台后面,似乎在捣鼓着什么。
“有事?”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那个背影直起身,转了过来。米瑟莉亚这才看清,那是一个满脸皱纹、头发乱得像鸟窝的老婆婆。她的一只眼睛是正常的,另一只却是一颗浑浊的灰色玻璃珠。她用那只好眼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子。
“我看到门口的招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成熟。
“你?”老婆婆嗤笑一声,那声音像砂纸在摩擦,“小丫头,这里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我这里可没有糖果卖。”
“我识字,而且手脚很麻利。”米瑟莉亚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陈述事实。
“哦?”她似乎来了点兴趣,从柜台下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篮子,丢在我面前。篮子里装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药。“把里面的‘哭泣草’和‘铁线蕨’分出来。要是分错一根,就给我滚出去。”
这简直是专业对口了。
米瑟莉亚蹲下身,开始分拣。这些草药虽然被处理得乱七八糟,但对她这个拥有【自然亲和】的精灵来说,它们本身散发的微弱生命气息就是最好的标签。哭泣草的“情绪”带着一丝丝悲伤,而铁线蕨则坚韧又顽固。
米瑟莉亚甚至不需要用眼睛仔细看,只凭指尖的触感和那股微弱的感应,就能把它们飞快地分拣出来。
不到五分钟,米瑟莉亚把两堆分好的草药放在了她面前,分毫不差。
老婆婆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拿起几根检查了一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最后“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
“叫什么?”
“……莉亚。”她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假名,把姓氏隐去了。
“黑户?”她一针见血。
米瑟莉亚沉默地点了点头。
“行吧。”她似乎毫不在意,“我这里正好缺个打杂的。一天十个铜板,没饭吃,没地方住。你负责打扫卫生,分拣药材,还有……喂我的宝贝们。”
她指了指店铺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放着几个半人高的陶罐,盖子盖得严严实实,但依然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