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在东山高中的塑胶跑道上漾开暖融融的光晕。作为一所偏重学业的区重点高中，校园里平日里总飘着淡淡的墨香，只有大课间的铃声一响，操场上才会显得生机勃勃。
操场东侧，高一（1）班的男生们正分成两拨厮杀，脚下的足球在人群中滚来滚去。周五就是班际足球赛决赛，对手是坐拥体育特招生的（2）班，这场内部对抗赛，自然带着最后的磨合意味。
混战中，一个身影显得格外从容。
他叫林阳，个子在班里不算拔尖，身形匀称却透着股灵动劲儿。最打眼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得像藏着星光，总能在瞬息间扫过全场，捕捉到每一个稍纵即逝的空当。微卷的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可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极具感染力的笑，嘴角的笑容来自于他对足球始终保持着热情。
足球恰好滚到脚下时，上前逼抢的同学已经逼近。林阳没有硬闯，脚底轻巧一拉，顺势侧身扣球，瞬间闪出角度。电光火石间，他抬头的刹那，视野已像广角镜头般铺展开来。
林阳没有多余盘带，右脚外脚背轻轻一弹——
足球应声而起，划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弧线，像长了眼睛似的越过防守队员头顶，稳稳落在前方空当处，正好卡在队友的跑动路线上。那传球的力道拿捏、时机把控，透着股与野球场格格不入的从容精准。
“好球！”中场防守的陈帆忍不住喊了一声。他架着黑框眼镜，看着像个纯粹的学霸，可跑位接应间却藏着用脑子踢球的机灵。
接球的边锋王昊顺势下底，可惜传中球又高又飘，直接飞出了底线。
“哎呀！浪费林阳这么好的传球！”位居后场的中后卫张涛，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急得捶了下大腿。
林阳却只是笑着朝王昊竖了个大拇指：“好跑位。”，心里暗暗想到“下次可以多给一些提前量。”
训练继续。几分钟后，林阳在禁区外接到陈帆的横传，稍作调整便拔脚怒射。这脚射门力量不算强劲，角度也算不上刁钻，本该是门将李哲的囊中之物。
可足球偏偏慢悠悠地滚进了球门。
所有人都愣了愣，只见李哲呆站在原地，目光却黏在操场边的跑道上。跑道旁，两个女生正并肩慢跑，其中扎马尾辫的那个，穿着简单的运动服，侧影在阳光下显得清秀挺拔，透着种安静干净的气质。
“哲哥，看啥呢？球都进门了！”王昊说道。
李哲猛地回过神，脸瞬间红到耳根，慌忙从球门里捞起球，欲盖弥彰地说道：“胡……胡说！是阳光太刺眼了！”
张涛伸出粗壮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大笑道：“得了吧你！我们也没说你是因为看操场边的女生走了神啊！”
林阳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恰好看见那个女生和闺蜜说笑，她的眼神专注而温和，手指轻轻拂过额边的碎发。他的视线在她背影上停了一瞬，心里下意识觉得，这女孩真是干净又有气质。但他很快收回目光，拍了拍手：“行了行了，别闹了，接着练！”
陈帆走到他身边，推了推眼镜，用学霸式的平静口吻介绍：“她叫苏静，（2）班的学霸，成绩常年稳居年级前十。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待人又温柔，很多学长和高一的都想追求她呢。跟我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
林阳点点头，没多说话，只是用脚轻轻踩住足球，眼神重新变得专注锐利，笑道：“管他几个世界，先搞定眼前这个足球世界再说。来吧！”
一声吆喝，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了球场。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撞击声，从操场西侧骤然传来，瞬间攫住了（1）班所有人的目光。那声音裹着十足的力量感，和他们这边的踢球声截然不同。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
西侧的标准球门前，一个身影牢牢锁住了所有视线。他比周围人都高出半头，肩宽背厚，紧身运动背心勾勒出与高中生不符的清晰肌肉线条。每一次助跑、摆腿、抽射，动作都透着爆炸性的力量。
是（2）班的张扬。汗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反光，他微微昂着头，眼神桀骜，自带一股舍我其谁的霸道。又是一脚重炮轰出，足球像炮弹般撞入网窝，让球网剧烈震颤。
张扬似乎察觉到操场另一侧侧的目光，停下动作，抱着足球转过身。视线精准地穿越半个操场，直直落在林阳身上，随即用一个花式动作随意颠起球，继续练习，仿佛那记石破天惊的射门只是随手为之。
空气凝滞了几秒。
“看见了吧？”陈帆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凝重，“那就是张扬，市体校都抢着要的苗子。周五，咱们得先过他这关。”
林阳没接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畏惧，反倒像被投入火种的干柴，“嘭”地燃起更炽亮、更滚烫的火焰，他笑道“没关系，我们能赢。”
大课间结束的铃声响起，操场上的硝烟味暂时被吹散。
回到教室，林阳和陈帆恰好是邻座。上午第三节是班主任李老师的语文课，讲的是《烛之武退秦师》，可两人的心显然还留在球场。
趁着李老师转身板书的间隙，陈帆用笔帽轻轻捅了捅林阳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重磅消息！我打听到，新来的校队教练韩飞，以前是职业球员，退役后校长请来重整校队，校长不希望学校学生只是学习成绩好。韩教练也明确说了，这次决赛他会选拔新一批的校队成员！”
林阳用手遮着嘴，身体微微侧过去，眼里瞬间亮起光：“职业球员退役的教练？这么说，决赛表现好就能进校队？”
“理论上是。”陈帆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张扬肯定是他的首要目标，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职业教练眼里，技术和意识可能比单纯的身体更重要，你的传球绝对能引起他注意。”
“那更得拼了！”林阳的拳头在课桌下悄悄握紧，“决赛我们必须赢。”
话没说完，一个粉笔头划出精准的抛物线，不轻不重地落在两人课桌中间。
全班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李老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闪着洞悉一切的光：“林阳，陈帆。聊得这么投入，是在对课文进行讨论吗？有什么高见？不如站起来跟大家分享分享？”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两人对视一眼，讪讪地站起身。林阳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招牌式的尴尬笑容：“呃，李老师，我们错了……”
陈帆试图挽回局面：“老师，我们在讨论……团队协作的重要性。”
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低笑声更大了。
李老师被气笑了，无奈摇头：“行，看来‘团队协作’比我的课有吸引力。那你们俩就站着‘协作’会儿，清醒清醒脑子。”
两人乖乖地靠着墙壁罚站。林阳偷偷冲陈帆努努嘴，用气声调侃：“坏了，出师未捷啊。”
陈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林阳看向窗外的操场，思绪早已飘向周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