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尔克的冬天总是比其他的地方更温柔些。临海的位置让凛冽的寒风在温润的海浪前败下阵来,待到春日降临,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便会卸下冬日的武装,任漫天飞花轻舞飞扬。
若非要挑剔鲁尔克冬日的不足,大抵只有漫山遍野的“好兄弟们”欢快的嘶吼声偶尔扰民这一桩了。
当然,扰民的也不止它们……
冰冷的椅背紧贴着裸露的肌肤,陆冬暖轻轻挣动了一下,在束缚中寻到一个稍显舒适的姿势。
绳索依旧深深勒进皮肉,好在贴身的内衣仍在,林默优雅的顾忌了一位美丽单身女性最后的体面。
她安静地看着林默熟练地抽取她的血液,随后凭空取出一支试管,将暗红的液体注入其中,又滴入一滴不明的透明试剂,轻轻摇晃。
血液在玻璃管中旋转,逐渐泛起诡异的微光。
看着这缕光,陆冬暖在脑海中默默梳理着关于自身的几条线索:
第一,丧尸不会主动袭击她。
回想起前往商场的路途,与其说是自己身手敏捷,不如说那些游荡的感染者根本对她视而不见,就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个校服女孩一样。
第二,她的血液能够促使丧尸进化,同时会将普通人转化为感染者,但转化后的个体完全不可控。
静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早就察觉到异常——整栋大楼自始至终只有一楼出现丧尸,而那只被称为“盲僧”的特殊感染者舔舐她的血液后,明显变得更强了。
第三,她的自愈能力异常惊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几乎在每次危机中都救了她一命,胳膊,腹部,上限不知道,但应该很高。
第四,所谓的癌症诊断是伪造的,那份报告根本是假的,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医生,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要追溯到一年前,可惜关于那时的许多细节,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五,她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丧尸的行为。
不是精确的控制,而是某种微妙的影响,她早就发觉,丧尸的行动轨迹会不自觉地顺应她的意愿,就连“盲僧”有时也会无意识地遵从她的意志,直到静姐遇害之后,它才彻底失控。
陆冬暖又看了看林默,眼神有些畏惧,面前的这个男人轻易就杀死了盲僧。
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甘愿当小白鼠的原因。
林默又计算了几个参数后,转过身给了她一巴掌。
陆冬暖抬起头,一脸懵。
“你……”
“我算错了,泄泄愤。”
眼泪委屈的盘旋在眼眶里,简直我见犹怜。
当然,这是她装出来。
林默不屑的看着她,转过身去,继续开始他的研究。
边做还边嘲讽。
诸如,你上辈子用了很多次啊,哭的太假啦之类的。
陆冬暖叹了口气,她在这个男人手里,好像还真的没招了。
“我渴了。”
“憋着。”
“我想上厕所。”
“消化掉。”
“绳子太紧了。”
“你再说话我就给你塞个电子蛋。”
“……”
“唉。”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飞鹤折羽被犬欺,天仙下凡被犬欺,聪明能干啊被犬欺……被 犬 欺。
你再念叨,”林默头也不回,声音冰冷,“我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被犬欺’。”
陆冬暖这次是真的有些委屈了,虽不至于哭出来,但鼻尖确实酸了一下。
“说话都不让……”她小声嘟囔,“大男子主义狗。”
“啧,我真是——”林默作势又要起身。
“不说了不说了!”她急忙求饶,“我闭嘴……这就闭嘴。”
见林默皱着眉头坐回实验台前,陆冬暖悄悄松了口气,在束缚中微微活动发麻的手指。
窗外隐约传来“好兄弟们”的嘶吼,而室内只剩下试管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她压抑的呼吸。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林默见太阳已经出了,把一个颈带套在陆冬暖脖子上,然后松开她的绳子。
“去做饭,早饭嘛……不用很麻烦,牛奶用冰箱里的,还剩下一些昨天的面包,我要吃红烧肉、糖醋排骨、九转大肠。”
“你……”
陆冬暖叹了口气。
“我家连刀都没有,你觉得我平常做饭吗?”
“你不有三级厨师证吗?”
“你怎么知道?你翻我柜子?”
“快点吧,都是你拿手的。”
“大早上吃这么油腻,你快去死吧。”
陆冬暖揉着发红的手腕,脖颈上的项圈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瞪了林默一眼,还是认命地走向厨房。
冰箱门打开,里面空空荡荡,仅有的几样东西让她眼角抽搐,半瓶牛奶,几片干巴巴的面包,还有一罐午餐肉。
“林大少爷,”她拎起那罐午餐肉,语气讽刺,“您点的红烧肉、糖醋排骨、九转大肠,是要用这个变出来吗?”
林默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他的试管:“那是你的事。”
陆冬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她翻箱倒柜,终于在角落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平底锅。
没有刀,她盯着那罐午餐肉,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啧。”她认命地开始用钥匙费力地撬开罐头。
厨房里叮当作响,伴随着陆冬暖时不时的低声抱怨。
当陆冬暖终于把煎好的午餐肉和烤面包片端上桌时,林默已经坐在桌边等待。他挑剔地用叉子戳了戳焦黑的午餐肉边缘。
“火候过了。”
“爱吃不吃。”陆冬暖没好气地坐下,拿起一片面包啃起来。
“我建议你看看你的手机,你们社区都要炸了,都在@你。”
“?”
“人没死光?”
“末世才几天,家里的存粮都没吃干净。”
陆冬暖疑惑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消息提示音便如潮水般涌来。社区群的未读消息已经显示99+,最上面几条正在疯狂刷屏:
“@陆冬暖:在吗?三栋的王大爷发烧了!”
“@陆冬暖:我家孩子被划伤了,您还有酒精吗?”
“@陆冬暖:您还在吗?能不能分点吃的?”
她滑动屏幕,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一时间有些恍惚。
末世才降临不到一周,这个七百人的社区群里竟然还有一百多个活人。
“居然活着这么多?”
林默慢条斯理地切着焦黑的午餐肉:“人类的韧性,总是超乎想象。”他抬眼看了看她,“特别是当他们有个共同的医生可以依赖的时候。”
“我是个心理医生,他们不知道吗?”
“呵,他们大概只知道你是个医生吧。”
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陆冬暖 我在阳台看见你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能不能分点吃的?我用lv包换!”
陆冬暖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
对面楼的阳台上,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正拼命挥手,手里还拎着个醒目的红色手提包。
“刘太太……”陆冬暖认出了这个总是炫耀儿子给她买奢侈品的邻居。
她回头看了眼餐桌上寒酸的午餐肉,苦笑着摇头。
“看来你的社区地位比我想象的要高。”林默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很有用。”
“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