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指了指窗外那些游荡的“好兄弟”。
“收集物资,建立据点,还有……”他的目光落在她脖颈的项圈上,“测试你的能力在人群中的效果。”
陆冬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我当门神?”
“更准确地说,是信仰。”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在餐桌上摊开,“超市、药店、五金店……这些地方都必须去,有你在,我们就能安全出入。”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私聊,来自住在三栋一楼的张大叔:
“小陆,我家的降压药快吃完了,你那边还有吗?我可以用我珍藏的白酒换。”
陆冬暖看着消息,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末世中新的秩序正在形成的征兆。
她转头看向林默,眼神复杂:
“所以,我们现在要当起社区的守护神了?”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是统治者。”
他将盘子里最后一点面包渣舔完。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迷信吗?”
……
“哎呀,那个医生怎么还不回话。”李旭辉焦急的盯着手机屏幕,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
想了一会儿,双手又开始啪嗒啪嗒打字。
“陆医生,您还在吗……”盯着看了一会儿“不行不行。”他又删除了这句。
不能搞得跟人家不在了一样。
又思考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输入:“陆医生,我是三栋的李旭辉,我儿子小凯发烧三天了,之前您给的退烧药已经用完。我知道现在情况特殊,不敢奢求您冒险,但如果您有任何建议,任何能帮到孩子的办法……”
打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家里还有些罐头和瓶装水,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放在三栋门口。”
点击发送。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上,仿佛这样能更快收到回复。然后走到床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依然滚烫。小凯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而浅薄。
“爸爸,”小凯半睁着眼睛,声音微弱,“我口渴。”
李旭辉连忙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儿子,帮他小口喝下。他的手抚过儿子汗湿的头发,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在末世前,他是软件工程师,解决问题的高手。可现在,面对儿子的高烧他却束手无策。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技能,在这样一个崩坏的世界里毫无用处。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李旭辉几乎是扑到桌前,抓起手机。但不是陆冬暖,而是业主群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关于谁家多拿了配送的物资,谁家又疑似藏了感染者。
他烦躁地划掉通知,再次点开与陆医生的对话框。依然没有回复。
“也许她在忙,也许她自己也面临困难,毕竟别墅区那边太危险了。”李旭辉喃喃自语,试图压下心中不断滋长的恐慌。
他回到儿子身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重复着这无济于事却至少能让自己感觉在做些什么的动作。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陷入半明半暗的阴影中。李旭辉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儿子发烫的小手,一手紧握着毫无动静的手机。
在这个寂静的黄昏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无能为力和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手机另一端,陆冬暖正看着他的消息,而林默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
“又一个求助的,”林默轻声说,“看来你的诊所要开张了。”
陆冬暖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
“降压药,发炎药,现在又是儿童退烧药……”她低声自语,“他们开始把我当作救济站了。”
他伸手,示意她把手机给他。
陆冬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她看着林默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回?”
“再晾一晾。”
“人家小孩都要死了呢。”
“你是这么好心的人?”
“医者仁心,我可是大郝仁。”
林默没有理会她的烂话。
“别着急,越绝望,越希望。”
他从陆冬暖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然后亮了亮。
人如何最高效的统治人群,那就是创造一个信仰,这个信仰可以是神灵、可以是哲学,可以是科学,还可以是一块方形的土。
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带来了什么。
林默将书随手丢在沙发上,封面上《乌合之众》几个字隐约可见。
“信仰带来秩序,秩序带来服从。”他走到陆冬暖面前,双手撑在餐桌两侧,将她圈在中间,“而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服从。”
陆冬暖感到一阵不适,偏了偏头。
林默直起身,从厨房找出一个半空的矿泉水瓶,又扯下一小块面包,将它们和地图一起放在桌上。“看好了。”
他指着面包屑:“这是他们需要的药品、食物、安全感。”又指了指水瓶,“这是你,陆医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们眼中能带来奇迹的你。”最后,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药店位置,“而这里,是神迹显现的地方。”
“我们要做的,不是苦苦哀求他们相信。而是让他们亲眼看到,跟随你能得到什么,对抗你将失去什么。”林默的指尖从药店滑向小区地图上的每一栋楼,“李旭辉的儿子需要药,张大叔需要降压药,刘阿姨需要胰岛素……每个人都有软肋,都有需求。满足它,掌控它,你就掌控了人在物质上的需求。”
“但是……”陆冬暖刚要开口。
林默就用手指竖在自己的嘴上。
“这当然不够,换句话说,远远不够,人是很坏很自私的生物,现代的教育又让人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所以这样做只能让他们紧紧绑在你身上,但无法让他们把你当做神。”
“所以,”林默的手指轻轻点着陆冬暖脖颈上的项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一颤,“我们需要更根本的东西,一种能绕过他们思考,直接触动本能的东西。”
他退后一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展出的艺术品。
“你知道,在远古时代,人类崇拜闪电,崇拜太阳,崇拜洪水。不是因为它们善良,而是因为它们强大,是因为恐惧,恐惧死亡,恐惧饥饿,恐惧未知。”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而现在,外面那些游荡的丧尸就是新的闪电和洪水,是所有人最原始、最深刻的恐惧来源。”
陆冬暖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摸了摸项圈:“你是说,利用我对它们的影响?”
“不是利用,是展示。”林默的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我们要做的,不是偷偷摸摸溜过去,而是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看见,看见你如何行走于它们之间,如何让它们退避,如何完成他们绝对做不到的事。我们要将你和安全这个概念死死绑定,烙印在他们的潜意识里。”
他拿起手机,晃了晃李旭辉那条充满绝望的求助信息。
“满足物质需求,是告知跟随我们有肉吃。而展示对抗恐惧的力量,是告诉他们,只有跟随我们,才能活下去,当生存成为唯一议题时,独立思考就是最先被抛弃的奢侈品。”
“他们会自己说服自己的。”
陆冬暖看他滔滔不绝地吹着牛,忍不住泼了盆冷水,问了个更现实的问题:
那你就不怕,我被造谣成传播病毒的恶魔、丧尸危机的罪魁祸首,然后被绑上十字架活活烧死?
林默的话戛然而止。
他沉默地上下打量陆冬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嫌弃的神情。
“这是造谣吗?”他反问。
然后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揪住了她的脸颊。
“你清醒点,我们才是造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