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冬暖靠着货架，努力集中精神维持着对螃蟹的控制，身体的灼烧感和虚脱感一阵强过一阵。
她听着刀疤脸的描述，心头沉甸甸的。
刀疤脸语速飞快，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变形：
“唐姐……她不怕丧尸，就和她一样。”他用头对着陆冬暖扬了扬。
“她原本是我们那片的高中生，据说啊，次次考试都是全级第一，可忽然有一天，”接着刀疤男一滞，声音带着些讲恐怖故事一般都语气。
“她开始逃课，抽烟，打老师，连考试都不考了！”
陆冬暖听着这话头更晕了。
“额，这应该是被哪个精神小伙带坏了吧……”
“哎呀，您老先别急，待我慢慢细说。”
林默直接一巴掌呼了过去，“说重点。”
“她成了不良妹，天天带头打架，力气忽然大的离谱，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功夫，一个人可以打十几个。”
“就这？还有呢？”
刀疤脸被林默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忙不迭地继续往下说，语速更快了：
“是是是，重点，重点……唐姐她确实不怕丧尸，有她在的地方，丧尸要么躲开，要么就像没看见她一样，但她跟这位姑奶奶好像又不太一样……”
刀疤脸努力回忆着，词汇贫乏，“我们见过她直接走进一小群丧尸里，那些丧尸就跟见了鬼似的，嘶吼着躲开了，还有一次，一个不长眼的变异体扑过来，她一拳就把那怪物的脑袋打凹进去了，真的，就一拳！”
“她的据点呢？”林默追问。
“就是北边那个高中，北高。”
“北高？”林默重复了一遍，眼神微凝。
“对，北高，就北边那片老城区唯一的重点高中。”刀疤脸急忙点头，肿痛的下巴让他表情扭曲，“学校围墙高，大门结实，里面有几栋楼，体育馆、实验楼、宿舍什么的。唐姐占了主教学楼和旁边的实验楼，把那里弄得跟堡垒似的。”
“有多少人？防御怎么布置的？”林默追问，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旁边的货架。
“常驻的，算上我们这些得出去跑腿找物资的，大概一百来个吧，有男有女，大部分是后来跟着唐姐的幸存者，也有原本是学校的学生或者老师，不过现在都听唐姐的。”
刀疤脸努力回忆着，“正门和后门都加固了，堆了沙袋和废弃车辆，墙上拉了铁丝网，听说还通了电，用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发电机，白天晚上都有人放哨，楼顶也有瞭望的，进出查得很严，怕带进丧尸，也怕……”他偷眼看了看林默，“怕外人混进去。”
林默点了点头，转而问道：“物资情况呢？食物、药品、武器？”
“食物……主要是靠外出搜刮，学校食堂原本有点储备，但不多，药品也是缺的，所以我们才出来找，武器就更杂了，消防斧、钢管、砍刀，唐姐自己有把很好的长刀，不知道哪儿来的，哦，还有几把自制的弩。”刀疤脸竹筒倒豆子般说着，“其实日子挺紧巴的，但唐姐厉害，有她在，至少据点里安全，丧尸进不来，所以大家也就跟着她。”
“唐姐平时在哪儿？住教学楼？”
“不不不，住校长室，校长室有床。”
最后一个问题，”他盯着刀疤脸，“唐姐对‘外面’来的、像我们这样的幸存者，尤其是有特殊能力的，是什么态度？”
刀疤脸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怎么说才能保命。“唐姐……她不太信外人，之前也有过几波想投靠或者路过的，有的被赶走了，有的……就没再出来，至于有特殊能力的……”
他看了一眼陆冬暖和她身后静止的怪物，咽了口唾沫。
“我没见过别的像这位姑奶奶这样的……但唐姐自己就够特殊了，她要是知道有别的……像她一样的人，恐怕……”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要么收服，要么毁灭。
林默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转身，对陆冬暖道：“可以了。”
陆冬暖的眼睛在昏暗的药店内骤然亮起诡异的红光，细密的、血管般的红色纹路从眼角满眼。
林默那句“可以了”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
静止的螃蟹怪那覆盖着暗沉角质层的巨爪，毫无征兆地动了。
不是之前受控的、带有明确指令的迟缓动作，而是快如一道灰色的闪电，带着破风的尖啸，横扫而过！
噗嗤——！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刀疤脸和他两个同伴脸上惊恐、哀求、茫然的表情瞬间定格，随即被一片泼洒的、温热的猩红所覆盖。三颗头颅如同被重锤击打的西瓜，骨头和碎肉砸在狼藉的地面和货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无头的尸体在绳索的束缚下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瘫软，鲜血从断裂的颈腔喷涌而出，迅速在地面积聚，浓重的血腥味压过了灰尘的气味，弥漫开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陆冬暖保持着那个扶住货架的姿势，瞳孔中的红光剧烈闪烁着，然后像断电般迅速熄灭，血管纹路也隐没下去。
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窒息的抽气声，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
“卧槽？”林默显然被吓了一跳，“你弄死他们干嘛？”
陆冬暖终于止住咳嗽，抬起苍白的、布满冷汗的脸，眼神涣散，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看向那三具无头尸体，又看向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我……我没想……”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茫然和后怕。
“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她喃喃道，尽管理智告诉她，刀疤脸三人活着回去报信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但那种非出于自身明确意志的杀戮，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恐惧和污秽感。
“在末世，犹豫和多余的仁慈往往死得更快。”林默走过去，捡起滚落到一边、沾了点血渍的儿童维生素瓶子，用袖子擦了擦，递还给陆冬暖，安慰着她。
接着话锋又一转，“当然，我们之前说好的，杀人要我来，你不能杀人。”
陆冬暖听着林默的话，浑身一颤。
他看了一眼门外愈演愈烈的风雪和开始暗淡的天光。
陆冬暖接过那小小的瓶子，冰凉的塑料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将瓶子紧紧攥在手心，点点头，站直身体，尽管双腿依旧发软。
林默不再多言，快速将帆布袋和陆冬暖原来的药包整理好，背在身上。
他走到药店门口，谨慎地向外观察了片刻，然后朝陆冬暖示意。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新鲜死亡气息的药店。
风雪立刻将他们的身影吞没，身后的建筑很快变成了雪幕中模糊的轮廓。
那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药店深处早已死去的变异体，一同被遗弃在寂静的废墟里，成为这个末世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铸墙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