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默的对峙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被风雪拉得漫长。
终于,围墙内侧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金属门闩被拖动时沉重的摩擦声。
“吱呀——”
那扇用厚重木板和锈蚀铁条加固过的对开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门后阴影里,人影憧憧,比墙头上多了数倍。
最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她约莫三十出头,短发利落,脸庞线条清晰,皮肤是经年风吹日晒后的粗糙麦色。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腰间别着一把磨得锃亮的砍刀,眼神锐利得像鹰,先扫过地上那堆药,然后才落到林默和陆冬暖脸上,尤其在陆冬暖那里停留了片刻,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李小姐。”守卫立刻低下头,恭敬地叫了一声。
女人没应声,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默脸上。
“药是你们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沙哑质感。
“是。”林默点头。
“想进来?”
“避一下雪,可以用劳动换。”
“劳动?”李小姐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看你这同伴的模样,不像能干粗活的。”
陆冬暖适时地微微抬眼,看向唐姐,目光平静无波,既无惧色,也无讨好,只是那种纯粹的、令人不安的平静。
“我是医生。”她开口,声音清澈,在风雪中格外清晰,“这些药大部分是我辨认和保存下来的。”
李老板眉梢微动。
“医生?”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意味更浓,“末世里,医生倒是比大熊猫稀罕,可你看起来……”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看起来太干净、太完好无损了,不像是末世的人。
“运气好,也有同伴护着。”陆冬暖回答得滴水不漏,目光转向林默,双手自然的搂住他的胳膊,眼神都快拉丝了。
当然,这是装的,为了不让林默露出什么马脚,她的手紧紧掐着他的软肉。
李小姐的目光在陆冬暖搂住林默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到陆冬暖那张几乎看不出破绽的、写满依赖与眷恋的脸上,最后回到林默没什么表情的面孔。
他迎着李小姐审视的目光,声音平稳地补充道:“我们只需要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外面风雪太大,撑不了多久,我可以干活,她可以看伤治病,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呵呵。”小姐板笑了一下,“两位不要在外面等着了,快进来。”终于开口。
“东西带上,人,分开问话。”她抬手指了指林默,对一个守卫道:“你带他去西侧空教室,老三负责问,问清楚底细,暂时安排住隔离棚,没有允许,不准随意走动。”
她又看向陆冬暖,目光深不见底:“你,跟我来。带上你的药。”她顿了顿,强调,“所有药。”
守卫应了一声,走到林默身边,眼神里依旧带着不信任的凶光。
林默轻轻拍了拍陆冬暖的手背,示意她松开。
陆冬暖抿了抿唇,做出一个略带不安却强自镇定的表情,慢慢放开了手,弯腰拎起那个装着药品的背包。
她拎包的动作似乎有些吃力,林默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重新背在自己肩上,然后才跟着守卫转身。
“包给我。”李小姐对陆冬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陆冬暖看了一眼林默的背影,又看看李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林默肩上的背包取下来,递给李小姐。
李小姐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她单手拎着,转身便走:“跟上。”
陆冬暖最后看了一眼林默消失在门内阴影中的方向,抬步跟上了李老板。
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风雪隔绝。广场上的目光依旧粘稠,但无人敢上前。
李小姐拎着药包,走在前面,步伐很快,陆冬暖需要稍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她们穿过杂乱拥挤的广场,走向北高主教学楼。
与之前设想的不同,李小姐没有去教务处,而是径直走向一楼走廊尽头一间原本可能是教师休息室或者小会议室的房间。
门上有新装的、粗糙的铁扣和挂锁。
李小姐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非常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长桌,几把歪斜的椅子,墙角堆着些杂物,窗户同样用木板封着,只留缝隙透光。
没有炭火,寒意透骨。
“坐。”李小姐自己没坐,将药包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靠在桌沿,抱着手臂,重新审视陆冬暖,这次的目光更加直接,甚至带着一丝压迫感。
“把衣服都脱了。”
陆冬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倒是出乎预料了,脱衣服这件事虽然在最近相当熟门熟路,可戏就算是出了剧本也还是得演。
李小姐抱着手臂,靠在桌沿,眼神像冰冷的探针,没有催促,也没有解释,只是等待。这是一种压迫,也是一种测试,看对方是惊慌失措、愤怒反抗,还是……坦然接受。
陆冬暖抬起眼,迎上李小姐的目光。眼神流露出一丝被冒犯的愕然,以及女性本能的窘迫。
但这情绪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变成一种带着屈辱的、僵硬的顺从。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
手指移到领口,解开了那件看起来质地不错但款式普通的深色外套的第一颗纽扣。
动作很慢,带着明显的迟疑和颤抖。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外套被脱下,里面是一件贴身的、同样干净的浅灰色高领毛衣。
毛衣勾勒出她纤细却匀称的身形。
李小姐的目光如影随形,扫过她脱外套时露出的手腕皮肤光洁,没有长期持握武器或干粗活留下的厚茧,甚至连常见的擦伤或冻疮痕迹都看不到。
“继续。”李小姐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小姐的视线重点落在她的肩膀、手臂、腰腹和背部可能露出的部分。
毛衣下是打底衫,打底衫是短袖,她的双臂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皮肤依旧白皙得惊人,在昏暗光线下仿佛自带柔光。
没有疤痕,没有明显的淤青或旧伤痕迹,甚至连蚊虫叮咬后留下的色素沉淀都没有。
李小姐捏了捏脱下来的衣服,有些调戏似的说:“呦呵,这一身,小富婆啊。”
接着她又开口。
“还有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