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价值

作者:太阳星FQ 更新时间:2025/12/4 18:39:41 字数:2207

陆冬暖觉得自己的情绪非常稳定,这向来都是她的优点,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几乎撼动不了,同时,她依旧觉得自己可以适应这种生活。

她走到墙角,蹲下,伸手试了试铁皮炉子的温度——冰冷。

烟囱口结着蛛网,炉膛里积着灰白的旧灰。旁边码着的木炭,七块,大小不一,表面粗糙。

身上的酸麻尚未散尽,每一步都像踩在浸了醋的棉絮上。

愤怒是有的。像一簇幽蓝的火苗,在胃底安静地烧。

但她没让它往上窜,愤怒没用,只会烧灼判断力,她把那簇火苗压下去,压实,变成一块冷却的、坚硬的炭。

她起身,走到被封住的窗边。木板钉得粗疏,缝隙里漏进光,也漏进风。

回到行军床边,被褥半新,蓝白格子,洗得有些发白。她伸手按了按,棉花结成了块,不软,但厚实。

旁边小木桌的腿有些不稳,桌面有划痕和深色的污渍,像是某种化学试剂留下的。

她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体在僵硬被褥里回暖的迟缓过程。右腿已经恢复如常,只有记忆里残留着那瞬间的尖锐。她没再去碰腿环。

门外传来脚步声,拖沓,沉重。不是李小姐那种干脆利落的步点。

“叩、叩。” 很轻的敲门,带着犹豫。

陆冬暖坐起身,迅速将外套披在肩上。“请进。”声音平稳,听不出刚醒的沙哑。

门锁转动,推开一条缝。先探进来的是一张蜡黄憔悴的女人脸,四十岁上下,眼睛很大,却深深凹陷,带着惊惶和戒备。

她手里端着一个磕碰得坑坑洼洼的铝制饭盒,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破旧棉衣的前襟。

看见陆冬暖已经坐起,衣着整齐,女人似乎松了口气,又更加紧张。“李、李姐让送来的。”她声音干涩,将饭盒放在门边的地上,立刻缩回手,好像那地面烫人。“水……等一下拿来。”

陆冬暖点点头,没立刻去拿饭盒,而是看着女人。“怎么称呼您?”

女人愣了一下,眼神躲闪。“叫、叫我张婶就行。”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陆冬暖的脸,又垂下眼皮,“您……您真的是医生?”

“学过一些。”陆冬暖语气温和,“这里有人需要看诊吗?”

张婶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有……有几个冻伤的,老王头咳得厉害,还有……”她顿住了,摇摇头,“李姐没说,我不能多嘴。您先吃饭吧。”她转身要走。

“张婶,”陆冬暖叫住她,声音依旧平和,“送水的时候,能多给一点吗?我想擦把脸。”

张婶背影僵了僵,含混地“嗯”了一声,带上门。锁舌再次咔哒落下。

陆冬暖下床,走到门边,端起那个冰冷的饭盒。里面是半盒糊状的东西,看不出原料,颜色灰褐,表面凝结了一层油膜。气味有些寡淡的淀粉味和隐约的咸。旁边搁着半块硬邦邦的、颜色发黑的杂粮饼。

她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走回床边坐下,拿起饼,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粗糙,割嗓子,带着陈粮和麸皮的味道。她慢慢咀嚼,就着那糊状物吞咽。食物冰凉,滑过食道时带着不适的寒意,但她吃得认真,一口一口,直到饭盒见底,饼也吃完。

不久,张婶又来了,提着一个塑料桶,里面有小半桶浑浊的、带着冰碴的水,还有一块看不出原色的旧毛巾。她放下桶,又快速退开。

“谢谢。”陆冬暖说。

张婶摇摇头,这次离开得匆忙。

陆冬暖用那点冰水浸湿毛巾,拧干,仔细擦了脸和手。冰冷的水刺激得皮肤微微发红,精神却为之一振。她把桶和毛巾放在门边,重新坐回床上。

时间在寂静和风声中缓慢流逝。她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声响——远处广场方向的嘈杂似乎规律了些,像在分配什么;近处走廊偶尔有急促或虚浮的脚步声经过,无人停留。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只有雪光从缝隙里映出一点模糊的亮。她没有点炉子,炭要省着用。

“吱呀——”

门突然被推开,没有敲门。

李小姐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风煤油灯。跳跃的火光将她半边脸照得明暗不定,投下摇晃的巨大影子。她依旧穿着那身厚实的深色衣裤,砍刀在腰间,药包不见了。

“跟我来。”她言简意赅,转身就走,仿佛笃定陆冬暖会立刻跟上。

陆冬暖没有迟疑,抓起外套穿好,跟了出去。

走廊比白天更黑,煤油灯的光只能照亮前方几步。李小姐走得很快,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她们没有去主楼,而是沿着实验楼的走廊深入,拐向更僻静的角落。

空气里的化学试剂气味更浓了,混合着一种……淡淡的腐败和消毒水味道。

李小姐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门上挂着生锈的“生物实验室”牌子。

她掏出钥匙打开,率先进入。

里面比器械室大很多,靠墙是蒙尘的实验台和玻璃柜,一些仪器歪倒着。房间中央,用几张课桌拼成了一张临时“病床”,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脏污的毯子,只露出头发花白的头顶和一只搭在毯子外、肤色青灰浮肿的手。

床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张婶,佝偻着背,手指紧张地揪在一起,另一个是瘦高个男人,脸上有冻疮,眼神警惕地盯着进来的陆冬暖。

“看看他。”李小姐用灯照了照床上的人,对陆冬暖示意,自己则退到靠门的位置,抱着手臂,目光如鹰隼般落在陆冬暖的每一个动作上。

陆冬暖走近。

毯子下的老人呼吸粗重急促,夹杂着拉风箱般的杂音。

她轻轻掀开毯子一角,老人面色紫绀,眼睑浮肿,颈部淋巴结明显肿大。

裸露的胸口皮肤上有大片暗红色的斑块,触手发热,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水疱。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小腿,肿胀发亮,颜色深紫近黑,中段有一处已经破溃,流出少量黄绿色粘稠脓液,恶臭扑鼻。

“什么时候开始的?”陆冬暖问,声音平静。

张婶嗫嚅着:“五、五天了……开始只是发烧,腿上磕了个口子,没在意……后来就这样了……”

“用过什么药?”

“之前找到过一点抗生素,喂了,没用。”这次是那个瘦高男人回答,声音粗嘎。

陆冬暖仔细查看破溃处,脓液性状和周围坏死组织的范围让她心下一沉。

她伸手去探老人的额头,高热。

又轻轻按压肿胀的小腿边缘,老人即使在昏沉中也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好吧,不装了,她已经麻了,这到底是啥呀,该怎么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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