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冬暖抬头，看着他，脑袋向右歪了一下，借此表达内心的疑惑之情。
林默不是个笨蛋，他明白陆冬暖的意思，但他接下来的反应，明显认为陆冬暖是笨蛋，仿佛在他眼里，她此刻的脑门上正闪烁着“迟钝”两个大字。
于是他开始夸张的摆动作，挤眉弄眼，摆弄一阵后，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收尾。
陆冬暖的脑袋慢慢从右边歪向了左边，内心的疑惑之情再次加重。
虽说她是个心理医生，但她可不会读心术，虽说她不会读心术，但好歹是个心理医生。
林默的微表情都在以最大音量告诉陆冬暖，他非常郁闷，而且无奈，甚至悲哀。
前面两个她尚能理解，悲哀啥？
陆冬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继续手里的活计，将混合着碎石的冻土拍实。
试图用身体的劳碌压下心里翻腾的思绪，冻土坚硬，每一下都需要实实在在的力气。
就在她机械地重复了几次拍打动作后，某个瞬间，一道灵光猝不及防地劈进她的脑海，让她拍土的动作都滞了半拍。
等等。
她好像理解了林默在悲哀什么。
陆冬暖又抬起头，又和他对上了视线。
紧接着，林默朝她指了指，然后脑袋向后转了一下，又转了回来。
“看身后！”
陆冬暖擦瞪大眼睛，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你脖子长蛆了？”
紧接着他又是一连串极速的动作。
“嘶。”陆冬暖倒吸一口凉气，“看样子这个末世，终究是把人给逼疯了呀。”
就在她感慨万千时，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
“我觉得，他应该在骂你，而且很脏。”
陆冬暖听到声音，回头，脸上条件反射似的带上了假笑。
在她身后靠右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嘴里叼着棒棒糖，正摆着一脸认真分析的表情
这个人陆冬暖见过，正是那天在商场碰见的那个。
女生看见陆冬暖回过头，脸上露出笑容。
“你真好看。”
“谢谢。”
陆冬暖礼貌回应。
“你好，医生，我叫唐可之，是这个临时避难所的……”她顿了顿，俏皮的眨了下眼睛，“领导人。”
“很抱歉，让你做怎么累的活，但是我们实在缺人手。”然后她指了指对面阴沉着脸的林默，“你男朋友好像不喜欢我呢。”
“不，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儿子。”
陆冬暖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半拍，寒风卷着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从两人人之间穿过。
“呃……啊。”唐可之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孩子还挺……挺争气的。”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林默，又落回陆冬暖脸上。
“不过，我看这位……小兄弟，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她咬着棒棒糖的塑料棍，腮帮子微微鼓起，“刚才比划得那么热闹，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林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兜里，脊背挺得笔直，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看也没看唐可之，视线如同冰锥，牢牢钉在陆冬暖身上。
陆冬暖迎着他的目光，脸上职业性的假笑变得具有一点嘲讽意味。
“没什么游戏，”陆冬暖语气平稳，收回落在林默身上的视线，重新看向唐可之，“孩子长大了，不听话。”
她说得轻描淡写，还非常适宜的叹了口气，这口气满是对一个叛逆期孩子的溺爱，糊了唐可之一脸。
她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充满“母爱光辉”的回答，重新打量了一下不远处浑身散发低气压、怎么看都跟“乖儿子”不沾边的林默，又看看面前一脸“慈祥中带着疲惫”的陆冬暖，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疲惫。
“啊……叛逆期嘛，理解，理解。”唐可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恢复了那种轻盈的调子，稍微有点干巴巴。
她往前走了两步，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轻响，离陆冬暖更近了些，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陌生人之间通常的安全界限，带着一种看似随意实则不容忽视的侵入感。
她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半个头的陆冬暖，那双大眼睛里好奇的成分似乎更加浓郁。
“医生平时很擅长跟不听话的孩子打交道？”
陆冬暖脸上的假笑弧度不变，眼神却平静无波。
“还行，主要靠耐心，和一点职业技巧。”
“哦——”唐可之拉长了声音，棒棒糖在嘴里换了个边，视线在陆冬暖脸上逡巡。
“行吧……”她最终挠了挠头，没有戳穿陆冬暖的谎言，留了一些周旋的余地。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耸了耸肩，那件略显单薄的校服外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好吧，不耽误你们母子干活了。”她转过身，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规律而轻快的声响，但只走了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侧过半边脸，逆着光，轮廓有些模糊。
“对了，医生，”她的声音被风吹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晚上营地里会分一点热汤，记得来领，天气冷，总要有点热乎东西下肚，也正好，向大家介绍一下你们。”
说完，就径直离开。
林默直接走了过来，看着唐可之离去的背影，对着陆冬暖说。
“直接控制她。”
陆冬暖摇了摇头。
“早试了，效果不好。”
“她察觉了？”
“没有，我没有控制的很暴力，如果她信我是你妈，那说明成功了。”
“不能换个理由吗？”
“符合人物设定。”
林默没有理会她的烂话。
“有些出乎意料，今晚再试一次，如果还不行，就期启动B计划。”
“B计划？什么计划？我们有计划？”
林默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来之前不是说过吗？”
“来之前？”陆冬暖细细回忆。
他们来之前就说好了两个打算，控制和跑路。
控制是林默说的，跑路是陆冬暖说的。
这下她来劲了，别的不说，背刺和跑路是她最擅长的了。
“行，就今晚，我直接暴力输出。”然后她又看向林默，“到时候你得背着我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