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门只打开了一条不到十公分的缝隙,一只布满血丝、警惕万分的眼睛贴在门缝后,向外窥视。
那眼睛快速扫过陆冬暖的脸、她手里的包裹、她身后昏暗的楼道,最后又落回她脸上。
是个中年男人的脸,瘦得颧骨凸出,皮肤蜡黄。
“真……真有食物?”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怀疑和一种濒临极限的渴望。
“压缩饼干,维生素,净水。”陆冬暖简洁地回答,晃了晃手里的包裹,“按人头算,你家是两人吧。”
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那只眼睛里的怀疑被更强烈的需求冲淡了些,但警惕丝毫未减。“就……就我一个了,另一个,前几天……没了。”他的声音低下去,目光有些闪烁,手指抠着门板边缘,指节泛白。
陆冬暖看着他,没再追问细节。
在这时候,“没了”可以指向太多结局。“单人份。”她将一份绿色包裹递向门缝。
男人伸出手,动作又快又急,像怕她反悔,枯瘦的手指触碰到包裹的防水布时,甚至微微颤抖。
他一把将包裹拽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冰凉的包装贴着他单薄的胸口。
“砰!”
巨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接着是里面门锁迅速反锁、又似乎推了重物抵住门的沉闷声响。
陆冬暖站在紧闭的门前,那声巨响仿佛还敲在她耳膜上。
“唉。”她叹了口气。
她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
于是她又敲了敲门。
“先生,请出来,告诉您一个消息后,可以再给一份。”
门内死寂一片,只有陆冬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秒钟后,门后的男人显然在挣扎。更多的食物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是在刚刚拿到一份,短暂缓解了濒死饥饿感,却更鲜明地意识到“下一顿不知在何方”的时刻。
“什……什么消息?”男人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刚才更加嘶哑紧绷,紧紧贴着门板,生怕泄露到楼道里。
“关于这栋楼,关于外面那些东西。”陆冬暖也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门内的人能勉强听清。
又是沉默。陆冬暖几乎能听到门后那粗重、犹豫的呼吸声。
“你……你先说,什么消息?”男人试探着,不肯让步。
“不开门,那我走了。”
“门……门不用开!”男人急了,声音带着哀求,“你就在外面说!我听着!”
陆冬暖转头就走,脚步还故意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等等!”
陆冬暖停下脚步,但没有立刻回头。
她站在原地,背对着那扇门,让寂静和压力在空气中弥漫了几秒,楼道里灰尘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门轴发出轻微的、干涩的吱呀声。
这次,门开的缝隙比刚才宽了些,大约有半掌宽。
男人蜡黄的脸侧着贴在门边,一只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陆冬暖,另一只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她身后的楼道,尤其是楼梯上下方的阴影。
他整个人几乎都藏在门后,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只扶着门框、青筋毕露的手。
“你……你进来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音,“快!”
陆冬暖没有立刻动作。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门内——客厅里同样昏暗,只有角落里点着一小截快要燃尽的蜡烛,烛光摇曳,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家具简单,显得空荡,地上散落着一些杂物,但整体还算有秩序,不像完全被绝望吞噬的样子。
空气里除了灰尘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混着霉味的气息。
“就在门口说。”陆冬暖拒绝了进去的提议,反而向后又退了半步,拉开一个更安全的距离。
她晃了晃手里另一份绿色包裹,“出来,我说,你听,这个就是你的。”
男人死死盯着那摇晃的包裹,喉结又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次。
门缝后那只眼睛里的挣扎清晰可见,门外未知的恐惧,门内窒息的安全,以及近在咫尺、能多活几天的希望。
最终,生存的本能压倒了蜷缩的恐惧,他那只扶着门框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更加惨白,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门拉开。
门开了约莫三分之一,足够他侧身挤出。
他动作僵硬,像一具生锈的机器,每一步都带着惊惶的停顿。
他先探出半个身子,飞快地扫视上下楼道,确认除了陆冬暖没有别的动静,才完全站到门外,随即立刻反手将门虚掩,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退路。
他比陆冬暖想象的还要瘦削,裹在一件油腻的旧外套里,像一根套着布袋的竹竿。
“怪不得不敢抢。陆冬暖想。
他背微微佝偻着,眼睛不敢与陆冬暖对视太久,时不时地瞥向楼梯拐角的阴影和天花板角落。
“消息是,”陆冬暖不再拖延,声音平稳却带着分量,“七天后,丧尸将会离开小区。”
男人木讷的点了点头。
陆冬暖见对方一点都不震惊,稍微有点失望。
但她还是遵守承诺,将包裹放在地上,用脚踢了过去。
包裹摩擦着积灰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停在男人脚边。
男人没有立刻弯腰去捡,继续用那双麻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陆冬暖,试图在分辨。
“你不信?”她疑惑着问。
男人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像生锈的齿轮。“信不信……有啥区别。”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没了刚才讨价还价时的急促,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丧尸走了,别的就不会来吗?”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从陆冬暖脸上移开,落向脚边的包裹,却依然没有捡起的打算,而是低声继续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楼早就不是丧尸的问题了,那些东西,比丧尸……聪明。”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轻微,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
陆冬暖心头一凛。
“什么意思?”
男人抬起眼,这次,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东西,混合着恐惧、痛苦,还有一丝近乎敬畏的痕迹。
“它们会学习。”他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最开始,只是吓人,后来,它们好像知道了我们怕什么,就开始模仿。”
“模仿什么?”
“模仿……人。”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像是呛到的声音,“有时候晚上,会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很轻,像穿着软底鞋,会停在门口,不动,然后敲门。不是丧尸那种乱砸,是……咚咚咚,三下,很规律,就像真的有人来访一样。”
“那你还敢给我开门。”
“那些家伙不会喊铠甲勇士和奥特曼,因为这有点不像人了。”
“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