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才忽然沉脸,是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陆冬暖没再追问“为什么生气”,只是蹲下来,指尖轻轻蹭过林默膝边没拆完的纸箱棱,语气温软得像在拢一团散掉的棉絮。
林默指尖顿了顿,美工刀划开胶带的声音涩了些,“嗯,以前有个很看好的后辈,他母亲临死前把他托付给我,我食言了。”烟在指缝间燃着,灰簌簌落在纸箱上。
陆冬暖没接“食言”的话头,反而盯着那截烟蒂,滤嘴被林默捏得变了形,指痕嵌在纸皮上。
“你也会触景生情呐。”
她声音放得更轻,像在说给自己听:“我以前看我爸处理老案子,也总偷偷摸烟,他说烟烧着的时候,心里堵得慌的事儿,能跟着烟圈飘一会儿,没那么沉。”
林默吸了口烟,烟丝烧得“滋滋”响。
陆冬暖伸手帮他把散在地上的泡沫纸归拢到一起,“你以前不抽吧,是不是那次之后,心里的事儿就飘不走了?”
“不是。”
烟蒂被林默狠狠摁在泡沫边缘,烫出个焦黑的印子。
“更早。”
陆冬暖没说话,只是把自己口袋里的薄荷糖掏出来,剥了糖纸递过去,她指尖蹭过薄荷糖的糖纸,声音很轻。
“有时候没做到的事,比做错的事更磨人。”
林默盯着那颗薄荷糖看了会儿,指腹蹭过刚才掐烟留下的焦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接过来,糖纸在指间揉出细碎的响。
“是谁害死他的。”陆冬暖歪着头,温柔的问。
“你。”
陆冬暖眼睛微微瞪大,不着痕迹的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真遗憾,偏偏是我。”她低下头,“我知道那种滋味,一个看好的后辈,在自己最无力的时候,就这么死在眼前的滋味儿,很不好受。”
她看了眼林默。
这是陆冬暖第一次可以探知到林默过去的事情,这对于陆冬暖来说,是个了解他的机会。
“能跟我讲讲吗?”
林默看了她一眼。
“还要送东西呢。”
“没关系,我可以让丧尸去,话我们就在群里发。”
林默笑了一下。
“你就别老想着打探我了,我很了解你。”
“那你了解自己吗?”陆冬暖接着说,“其实心理学学到最后,都是学会接纳。”
然后她用手指点了一下林默的鼻子。
“你看,我就很会接纳,接纳自己,接纳过去,认识自己不是为了给过去定罪,而是给未来松绑。”然后她顿了顿,“何况现在还不是过去,你重生回来,不就可以改变未来吗?”
林默若有所思,然后掏出手枪,气势汹汹的看着陆冬暖。
“有道理!”
陆冬暖没往后退,反而往前凑了凑,指尖轻轻碰了下他握枪的手腕。
林默看着眼前这个胆小怕死的人,她却好像不怕死了,主动把额头抵在了枪口上。
她声音还是很温柔,目光落在枪口上。
“你握枪的姿势,比握烟稳多了,以前总用它护着人吧?”
林默的手指猛地一颤,握枪的力道瞬间泄了大半,枪身“当啷”一声砸在纸箱上,弹起的瞬间他甚至下意识伸手去捞,就像当年在泥石流里,他拼了命想抓住少年滑走的手腕那样。
他的呼吸骤然变粗,指尖冰凉得像浸过冰水,盯着陆冬暖额角那片被枪口蹭出的淡红,喉结滚了好几圈才挤出声音。
“胆儿肥了?”
陆冬暖没动,只是轻轻抬眼,目光落在他还僵着的手上,那只手还保持着半握的姿势,指节泛白,却再没碰枪的意思。
“我没疯。”她声音很轻,像落在他心上的羽毛,“我只是知道,能把枪握得这么稳的人,枪口从来不会对着想护的人,就像你当年护着他那样。”
当然,不要以为陆冬暖真的也触景生情了,她现在慌得一批,边上的丧尸都得捏了一把汗。
可她没办法,只能继续忽悠。
林默看穿了陆冬暖,于是他把枪揣回兜里,用十分夸张的语气。
“谢谢你,陆医生,你的心理疗程非常有效,下次还找你。”
陆冬暖的脸颊瞬间僵了半秒,刚才抵着枪口时憋的那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她怎么忘了,这厮看着冷,心思很细,自己那点装出来的镇定,估计早被他看光了。
她赶紧别开眼,伸手去拎地上的纸箱,声音都有点发飘:“随口聊聊……”话刚说完,就感觉后颈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就见林默晃了晃口袋,里面的薄荷糖纸跟着响,眼底藏着点没忍住的笑。
“行,随口聊聊。”他没戳破,弯腰拎起另一个纸箱,指了指前面的楼,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
陆冬暖的耳朵瞬间热了,偷偷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拎着纸箱快步往前走。
身后的丧尸见气氛松了,才敢慢慢挪过来,爪子还小心翼翼地避开刚才枪掉在地上的地方。
林默跟在后面,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颗没吃完的薄荷糖,糖的清凉漫开,忽然想起阿哲以前总说“
哥,你别总绷着脸,笑一笑不难”。他喉结动了动,轻轻喊了声:“陆医生。”
陆冬暖回头:“又怎么了?”
“下次聊聊的时候,”林默晃了晃口袋,薄荷糖纸的响声很轻,“多带点薄荷糖,烟味太冲,压不住。”
陆冬暖愣了愣,随即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刚才的慌劲儿散了大半,拎着纸箱的手也稳了:“知道了,下次给你带💩味的,怎么样?”
林默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转身继续送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