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象征“静园”二字的巨大花岗岩门楣，如今斜插在枯萎的迎宾花坛里，“静”字只剩半边“青”，像一声未吐尽的叹息，“园”字则被一丛从裂缝挣扎而出的深褐色野藤吞噬殆尽。
陶砖小径被青苔与野草撕裂，干涸的罗马喷泉池底，淤泥中沉着朽叶，中央大理石天使的喇叭口，一株蒲公英开得正盛。
所谓“新古典主义”的楼宇已经消失，苍白的石膏浮雕被雨水蚀出巨大的泪痕。
只有风穿过空洞的阳台，摇动着一扇扇未关严的窗，发出单调的叩击声。
“咯哒，咯哒。”
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这声音，很快被另一种人群的声音覆盖。
视野另一端，与这片衰败泾渭分明的地方，矗立着一道正在建造的新墙。
不是小区原有的装饰性围墙，而是由巨大的、灰白色预制板拼接而成的，高达三米以上，顶端拉着带刺的铁丝网，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酷的毫光。
一只沾满水泥污渍的劳保手套，将一块印着“施工重地，严禁入内”的崭新铁牌，用力敲打进墙边的临时立柱。
牌子下面，是半截被掩埋的、原有的精致铁艺路灯，灯罩破碎。
唐可之坐在一张不知从哪个废弃办公室拖来的老旧会议桌前，听着下面的动静。
她手指敲着桌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头看着面前坐着的林默和陆冬暖。
“可以，没问题，”她爽快的开口，“这批武器大都是部队淘汰下来的，虽然款式比较老旧，但打丧尸够用。”
她指尖碾过桌沿凝固的水泥渍，指腹蹭上一层灰，却毫不在意地抹在裤腿上。
“具体没数过，我知道有个箱子最好，步枪十七把，霰弹枪九把，还有两挺轻机枪，就是子弹金贵，轻机枪的弹链只剩三箱，步枪子弹也只够每人配二十发备着。”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林默，“我这边要守着临时据点，最多匀出几把步枪、四把霰弹枪给你们，轻机枪……也得留一挺镇场子。”
林默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沉稳，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不够。”
林默说完，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打桩声，一下，又一下，像是给这场谈判打着沉闷的节拍。
灰尘在斜射的光柱里缓慢翻滚。
唐可之盯着林默看了两秒，扯开嘴角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林先生倒是算得清楚，不过，光有枪可不够，子弹消耗的速度……尤其是在你们那位陆医生清理过后，总得留些尾巴需要人力去打扫吧，听着挺公平，真要遇上尸群冲墙，够放几轮齐射，怕是连听个响都不过瘾。”
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旧皮革袖口磨得发亮：“我匀出这些家伙，是看在大家眼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有陆医生的面子，但亲兄弟，明算账。武器给你们，子弹按我说的数配，另外……”
她目光转向从始至终安静坐着的陆冬暖，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生意人的精明。
“得麻烦陆医生，在我们正式搬进墙里划定的区域之前，保证我那临时据点周围至少五百米内，夜里要足够，这要求，不过分吧？”
陆冬暖和林默对视一眼。
“可以。”回答的是陆冬暖。
她抬起头，眼神清凌凌地看向唐可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五百米，但超过这个范围，或者期间你的人自己跑出去招惹了别的，我不负责。”
唐可之眉头微皱，感觉有鬼。
说白了她都已经做好签订不平等条约了，结果这俩人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林默接回话头：“子弹配给按你说的。作为交换，安全点正式运转后，第一批修复围墙和内部设施的工作，优先使用你们带来的那台小型发电机和部分工具，并且按贡献折算积分，可以优先兑换生活物资配额。”
“成交。”唐可之爽快应下，她知道林默给出的这个条件在当前环境下已经算优厚，发电机和工具是硬通货，而“积分优先权”意味着更早获得相对稳定的食物和饮水。她伸出手。
林默握了上去。手掌干燥，有力，带着薄茧。唐可之的手则粗糙，温热，同样充满力量。
简单的握手，敲定了末世里一次危险的合作。
“听下面动静，这墙垒得可真够急的，急着划地盘呢……”
她调侃了一句。
说完，她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房间，脚步声很快淹没在楼梯下的昏暗中。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林默和陆冬暖。
“她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们箱子在哪？”
陆冬暖问。
“废话，告诉了，她就没有资格和我们商量了。”
陆冬暖依旧坐在那张破旧的会议桌前。
“她不怕我们知道箱子大概的位置吗？”
“她在赌，赌我们现在抽不出人手，也没时间去漫无目的地挖废墟找。”林默转过身，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她在赌我们更需要武器来快速建立威慑，赌我们不会在墙垒好、内部格局未定之前，跟她彻底翻脸。”
“你也在赌。”陆冬暖抬起头，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他，“赌她舍不得放弃墙内相对安全的环境和优先兑换权，赌她最终会为了更长期的利益，在某个时刻主动交出更多。”
林默没有否认，他拿出来那个用来定位的东西，放在陆冬暖的面前。
上面代表书包的红点密密麻麻遍布整座鲁尔克，但是再一放大，却发现有许许多多的红点正在移动。
陆冬暖瞪大眼睛，抬头看向林默。
“还有这么多活人？”
林默点了点头。
“这倒是次要的，这些事其实你只要上上网也能知道，现在还活着不少的人。”
“我们的目标是要保证长期存活，最少能够存在六年，最好能够持续壮大和实现自我循环。”
陆冬暖点了点头。
然后林默又指了指定位器。
“这上面除了唐可之的人之外，你猜猜，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重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