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中央空调早停了，腐烂的腥气混着消毒水味涌进鼻腔，黏得人喉咙发紧。
碎裂的玻璃幕墙外，丧尸的低吼像生锈的锯子，一下下剐着耳膜，它们拥挤在广场上，腐烂的脚掌踩碎满地霓虹广告牌的残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座被蛛网半封的建筑。
负一层超市的仓库里，九个人缩在货架阴影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赵哥，弹药不多了。”年轻警察小李攥着警用手枪，指节泛白，他的警服撕开一道口子，渗着暗红的血，“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称作赵哥的老警察抹了把脸上的灰，他的脸膛沟壑纵横，眼神却稳得很：“管它是什么，挡路的，就打爆它的头。”
他侧头看向身边抱着标本箱的女人，“林博士，你确定这商场里的植物能派上用场？”
林穗是植物学家，正轻轻摩挲着标本箱里的一株干枯的曼陀罗。
“曼陀罗有很特殊的生物碱，它的汁液有强麻醉性，还有角落里的龙舌兰，纤维能做绳子。”
“但前提是，我们得活着摸到那些东西。”
话音未落，“咔哒”一声轻响，像细针划过玻璃。
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缩。
仓库门的缝隙里，一缕银亮的蛛丝正缓缓垂落，紧接着，一只磨盘大的蜘蛛探进头来，它的甲壳泛着青黑色的光，八条腿上布满倒刺，划过硬邦邦的瓷砖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复眼是两团浑浊的暗红，正缓缓转动，扫视着货架间的阴影。
“嘘——”老赵按住小李要抬枪的手，嘴唇贴在他耳边，“别开枪，枪声会引外面的丧尸。”
五个平民里，那个抱着女儿的年轻母亲已经忍不住发抖，小女孩被捂紧了嘴，眼里蓄满泪水，却不敢哭出声。
中年男人攥紧了消防斧，指节突突直跳，两个青年则缩在货架后，脸色惨白如纸。
蜘蛛的腿扫过旁边的罐头堆，金属罐滚落的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被无限放大。
林穗的后背抵着冰冷的货架，能清晰地感受到蜘蛛爬行时，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那震动顺着脊椎往上爬，麻得她头皮发紧。
突然，蜘蛛的复眼锁定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方向，它猛地弓起身子，八条腿同时发力，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扑过去！
“小心！”老赵低吼一声，猛地推了中年男人一把。
男人踉跄着躲开，蜘蛛扑了个空，锋利的腿爪划破了货架，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李趁机扑上去，用警棍狠狠砸向蜘蛛的复眼，“砰”的一声，警棍被弹开，他的虎口震得发麻。
“林博士！快！”老赵吼道，同时拔出腰间的甩棍，缠住了蜘蛛的一条腿。
林穗立刻反应过来，她猛地推开标本箱，抓起旁边的一把水果刀，转身就往仓库外冲。
超市的生鲜区旁边，种着几盆供观赏的曼陀罗，是她刚才躲进来时看到的。
蜘蛛被老赵和小李缠住，愤怒地嘶叫着，粘稠的毒液从螯肢里滴落，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白烟。
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中年男人抡起消防斧砍向蜘蛛的腿，两个青年也捡起地上的钢管，颤抖着上前帮忙。
林穗跑到曼陀罗旁边，手指被叶片上的尖刺划破，渗出血珠，她却顾不上疼，飞快地割下几片叶子，用水果刀碾压出汁液，涂抹在刀身上。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猛地撞开，三只拳头大的小蜘蛛涌了进来，直扑向那个缩在一旁的小女孩！
“媛媛！”年轻母亲尖叫着扑过去。
林穗瞳孔骤缩，她转身，握着涂满曼陀罗汁液的水果刀，迎着小蜘蛛冲过去。
她的脚步踩在散落的菜叶上，发出湿滑的声响，手臂扬起，精准地将刀刺入一只蜘蛛的复眼。
绿色的汁液溅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辛辣的气味，刺激得她眼睛发酸。
与此同时，老赵和小李合力，将那只大蜘蛛的一条腿砸断，黑色的汁液喷溅而出。
中年男人趁机将消防斧插进蜘蛛的甲壳缝隙里，狠狠一拧！
蜘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庞大的身躯猛地抽搐起来，暗红色的复眼渐渐失去光泽。
众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衣服，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外面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商场的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林穗看着地上蜘蛛的尸体，又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蛛网，脸色凝重。
“这只是一只。”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商场里的蛛网……比我们看到的，要多得多。”
老赵抬起头，看向漆黑的通风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银亮的蛛丝正顺着通风口的栅栏，缓缓垂落。
小女孩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喉咙，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
“这东西到底TM有多少！”
中年男人的吼声带着哭腔，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消防斧“哐当”一声脱手。
“多少？”老警察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的笑，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谁知道呢。反正，够把咱们这点人嚼碎了，连骨头渣子都吐不干净。”
他的话让本就紧绷的空气几乎要凝固出血珠。年轻母亲把女儿的脸更深地埋进自己颈窝，女孩细弱的呜咽被布料闷住。
两个青年瘫靠着货架，眼神空洞，仿佛魂儿已经被刚才那场短暂的、血腥的搏杀抽走了大半。
小李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地挪到老赵身边，借着从破碎气窗透进来的、蒙着灰尘的惨淡光线，检查伤口。翻开的皮肉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火辣辣地疼，但还好，没伤到筋骨。
“赵哥，咱们得离开这儿。”他压低声音，额头上全是冷汗，“这就是个铁棺材。”
“离开？去哪儿？”老赵反问他，目光却投向一直沉默地盯着蜘蛛尸体的林穗，“林博士，你说呢？咱们这一路过来，外头是个什么光景，你比谁都清楚。”
林穗没立刻回答。她松开一直攥着的水果刀，刀刃上曼陀罗汁液和蛛血混合的污渍已经开始发黑。
她弯腰，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拨弄了一下蜘蛛尸体断裂的螯肢，那坚硬的、泛着青黑光泽的外壳上，沾着几粒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絮状物。
“商场……”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是我们自己选进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