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又一架马车停在光辉交映的山脊大道最中央。这里是兰丁塞特这座依山而建、环抱优良深水湾的高点和深处。从大道俯瞰,可以看到整个兰丁塞特壮美的城市风光。
各个家族的议员官员、绅士太太、少爷小姐们,被总督府和议事会直接邀请的可以把马车停在金色大厅侧面的小门口进去,这样从下车后,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他们。而通过其他方式,甚至是购买邀请函参加的,只能从正门进去,接受卫兵的核查。但他们似乎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反而更加兴致冲冲、昂首阔步的走近卫兵,将邀请函递过去。
“看够了吗?莉芙。我们该从侧门进去了。”忒丝薇兰笑着观察着正目不转睛看着窗外的莉芙雅特。
“我听说一份邀请函和配套亲友证明、委托书,在市场上都炒到1200杜卡特了。真恐怖啊,用将近40000格罗索买尊贵场合的入场券吗。”
“没那么少,我替领事馆的“名媛”办过。从头到尾花了1500杜卡特。”忒丝薇兰微笑不变。
莉芙雅特缩了缩脖子,不再观望,忒丝薇兰先下了车,然后回头将手伸向车内的少女,莉芙雅特一手扶着裙撑,一手牵住忒丝薇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侧门,隐没于金色大厅外灯火辉煌的林荫道。
将手中的介绍信递给女性聚会区的管家,她只轻轻一扫信件的内容,就伸出右手放在耳旁:“女士们,跟我来,茱莉亚女士正在餐饮区休息。”她的脚步刻意放的比较慢,方便穿了奢华礼裙和裙撑的太太小姐们跟得上,但看得出每一步都刚健有力,上身丝毫没有摇晃。莉芙雅特甚至怀疑她是一位退役的海军军官。
一路穿过布满水晶灯的走廊,摆满世界各地名贵商品的别厅,最后她们来到了更为宽阔的餐饮区,其实也是太太小姐们或坐或站交流的地方莉芙雅特一眼就看到茱莉亚靠在椅子上休息。
今天的茱莉亚居然穿着深红色的高腰长裙,这和她穿公服时的形象有所不同,但同样散发着压场的威严。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让她周围没有太太小姐驻足。
“茱莉亚姐姐!”莉芙雅特在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摆手打招呼。忒丝薇兰皱了皱眉头,想把她的手拉下来,但最后只得作罢。
茱莉亚转过头,看到穿着月光白礼裙的莉芙雅特,紧绷的脸上露出笑容:“是莉芙和忒丝薇兰殿下来了。这旁边有很多甜品和饮料,你们可以去选一些。酒就不要喝了,或者,莉芙你实在想试试的话,可以喝一点低度数的气泡酒。”
忒丝薇兰侧头看向莉芙雅特:“莉芙小姐,我们先去拿点食物吧,不过你穿着收腰,不能吃太多了。淑女要保持优雅哦。”
呜,最后一句好奇怪。
目送她们走向餐饮台的茱莉亚,依然因微笑眯起的眼眸中带有一丝凝重和疲惫。
看着餐饮台上琳琅满目的各类甜点饮料,莉芙雅特感觉自己又能行了。她伸出右手准备直接捏起一块杏仁糖往嘴里送,结果啪的一下,呆楞住的她才发觉忒丝薇兰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忒丝薇兰低声对莉芙雅特说:“莉,芙,小,姐,我刚说过淑女要保持优雅吧,尤其是,你可能被认作精灵的情况下。我给您示范一下呢。”坏了,感觉她浅蓝色的眼眸里都是黑的。
“侍者,你帮我们把餐饮台上的甜品都取一点,送到茱莉亚阁下那一桌去,杏仁糖多加一点。然后拿三杯柠檬蜂蜜水。”忒丝薇兰用眼神叫来一个似乎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女侍者,吩咐了下去。
看到一盘一盘的甜点放到桌上,茱莉亚的眼皮再也不能停止跳动了。但看到笑容灿烂但捂着自己手的莉芙雅特,她询问的话语也咽了下去,而是把话题转向了别的:“这款礼裙很适合你。莉芙。”
忒丝薇兰看着急于把杏仁糖咽下去但似乎又黏住了喉咙的莉芙雅特,笑着插话道:“精灵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我就说不能穿浅粉色弗罗尔丝绸裙吧,克拉丽丝送过来的时候,我都想把它扔掉哎。”
“是么?说起这些。你们真的不怕弗罗斯特维夫王国报复么。刚才商业贸易厅告诉我,因为精灵丝绸的大量涌入,弗罗尔丝绸的报关登记已经下降30%了。”
“啊啦。茱莉亚阁下,你总是喜欢在快乐的时候扫兴聊些无聊的东西呢。我想这个话题还是打住为好。”
“你们精灵对待外交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劣冷漠”茱莉亚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放空大脑不要再想早些时候开会时的糟心事了。她抿了一口蜂蜜柠檬水。
“茱莉亚阁下对精灵的态度也很恶劣呢。你似乎忽略了,莉芙也是精灵哦。”忒丝薇兰把话题转向莉芙雅特,本来觉得自己不用再回答什么的莉芙雅特刚刚咬下一口薄荷奶酪蛋糕,这下又呜呜哇哇地发出一阵少女的悲鸣。
“这就是我头疼和不解的事情了。如果说莉芙以前是女扮男装,让我一直没察觉的话。毕竟我对身边的人也总是像木头一样,不过也不合理,不过算了。但她逐渐变得像精灵,这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没法当作没看见了。忒丝薇兰殿下,您最好给出合理的解释,而且向我保证将与女王陛下给出的解释一致。”茱莉亚说着说着,也看向了旁边的莉芙雅特。
咦,一直闷头吃饭也能成为桌上的话题焦点吗?这似乎与前世经验不一致。
“和女王陛下的解释一致吗?”忒丝薇兰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坏笑。“可以。莉芙雅特其实就是精灵,不过她和家里人吵了一架后,抱着精灵也没什么了不起呢的想法孤身一人来到霍布里克,想多和人类接触。结果最后她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里。我劝她回精灵国都不肯呢。本来伪装魔法一直都很管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似乎逐渐失效了。”
这是白天她们讨论好,如果茱莉亚问起来就给出的说辞。而且似乎也不违背和女王陛下的解释一致这个要求嘛。
茱莉亚挑了挑眉毛,似乎不太相信这种说辞:“魔法?精灵国原来真的掌握魔法吗。我还以为除了古树的预言外,其他的都是传说或者谣言呢。那看来弗罗斯特维夫王国不会那么轻易得逞了……”
“好了好了打住。我知道你喜欢讨论这些,不过我不喜欢。我带着莉芙先在附近逛逛吧。”忒丝薇兰拉着莉芙雅特的手起身。
刚咽下一枚咖啡果酥的莉芙雅特赶忙跟茱莉亚说:“茱莉亚姐姐,您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不要那么劳累啦。”
背后传来茱莉亚的声音:“无论你是人类还是精灵,莉芙,你都是我的好下属,好同事,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的好朋友,好妹妹。”
在大厅里闲逛的莉芙雅特开心的对忒丝薇兰说:“你听到了吗,茱莉亚姐姐说的话。”
“听到了听到了,你都问了我三遍了。“忒丝薇兰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贵气逼人的女士们。
看来有些人身上的衣服或者珠宝,和莉芙雅特一样是在航路大街临时添置或从商船队提前预购的,但目的却与莉芙雅特不同。她们想通过意想不到的衣物首饰,突击对面女士的嫉妒防线。而且看来,她们似乎都很成功。
出于精灵特有的气质,刚才还没有哪一位女士们过来搭话。不过随着一句惊叹,她们瞬间变成了附近一圈的焦点。
“哎呀,精灵小姐身上的礼裙,是传闻中皇家橡树号上的绝密货物——王家丝绸制成的吧。真是贵气逼人!”一位保养得很好的阔太太突然惊叹道。紧接着,她们就走不动了,周围一圈的女士们都围了上来。
一位穿着奢华张扬的年轻小姐则揶揄道:“呵。她们精灵国为了面子,倒真是舍得。恐怕就是为了今天的晚会千里送来的吧。”呃,这么说倒也没错。莉芙雅特腹诽。
阔太太则打断了那位小姐:“诶。不能这么说,安妮娅小姐。最近精灵国与我们霍布里克交好,她们重视我们的晚会,这是对我们的尊重和礼仪。您说是吧,尊敬的精灵小姐,能冒昧询问您们的名字吗,您二位的到来让我们的女士聚会变得更加珠光宝气了。先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凯拉·法利埃罗,马力诺·法利埃罗的妻子。”
忒丝薇兰似乎很熟悉这种场合,她将莉芙雅特护在身后,不让她成为恶意目光的焦点,回道:“尊敬的女士。我是忒丝薇兰·温德海兹,女王拉萝尔薇娅·温德海兹之女。这位则是我的表妹,也是最好的朋友,莉芙雅特·格林。”
那位安妮娅小姐也惊讶又后怕的说道:“竟然是王女殿下,请您原谅我的无知与冒昧,我为我的无礼举动道歉。”接着人群又低声讨论起精灵国中的格林家族,以及是女王陛下哪位姐妹的女儿。
阔太太继续说道:“我刚才注意到,您二位似乎茱莉亚女士很熟。说起来,茱莉亚的父亲多门尼科,和我的丈夫关系很好。茱莉亚女士真是年轻有为啊,不到30岁就成为了民政厅的副长和代理总务长,听说还要升调为船舶制造厅的总务长呢。哎呀哎呀,年轻有为呀。拉古昂丝家族真实令人羡慕。法利埃罗家的后辈们却让我愁白了头啊。”
忒丝薇兰继续充满礼貌的回应着:“茱莉亚女士确实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官员呢。我想,无论她是在民政厅还是船舶制造厅,都能为霍布里克共和国献出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我们从精灵国远道而来,也对霍布里克尊贵的东道主们充满敬意。谢谢你们,让精灵国与霍布里克共和国的友谊更进一步。”说罢,她从旁边的餐饮台上拿起两杯气泡酒,分给莉芙雅特一杯,向诸位贵妇小姐们致意。
“向王女殿下和莉芙雅特小姐致敬!”她们也从旁边拿来酒水,齐声说道。
这下莉芙雅特也体会到社交场上的疲惫不堪是什么意思了。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也不会说,但光穿着裙撑和腰围在那里站20分钟,就足以让她疲惫了。
瘫坐在椅子上,但又害怕忒丝薇兰的手刀,只能尽量让自己的仪态不那么邋遢。
“所以你们被凯拉太太她们围攻了?”恢复了一些精力的茱莉亚嗤笑问道。似乎对凯拉太太十分不屑。
“我原本以为她说她丈夫和你父亲交情深是真的。“忒丝薇兰调侃道。
“马力诺是坚决反对这次预算提案的。他似乎在与北方的贸易中占了一些股份。而且他对延长佣兵合同也非常不满,认为这笔钱拿来修建里卡多·丹多洛号的话,就不需要找精灵融资租赁了。”茱莉亚似乎又继续了令她头痛的话题。
“不过,马力诺并不反对与精灵交好。真正反对这项政策的另有其人。”茱莉亚继续道。
忒丝薇兰全程在那小口小口吃着蛋糕,没说一句话,似乎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反倒是莉芙雅特为了避免冷场,说了一句:“那是谁呀?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的亲眷子女也在这里,我就不说了。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是吧,忒丝薇兰殿下。”茱莉亚拿起一杯不知何时从餐饮台取来的果汁兑白葡萄酒,喝了一口。
不能全怪他们吗?莉芙雅特似乎想到了,她决定自己查找几千年前历史的时候,终于在大图书馆找到了一本似乎比较权威的记载。
似乎这个世界,精灵这个种族的过往相当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