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般夺目的铠甲在烈日的反射下,羊倌感觉自己都睁不开眼睛了。她只好驱使着羊群不要继续向这群手拿长刀、排列整齐方阵的精灵们前进。但傻乎乎的羊们懂什么呢,它们只在乎那边草料丰美。但碍于主人的鞭子声和哨子声,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羊倌好奇地瞅着那群整齐列队,丝毫不动的精灵们,他们是来打国王的吗?直到一位似乎是头目的精灵下令后,精灵们才解散,开始就地弄起营帐来。还有两个精灵收起长刀,往她这边走来。
羊倌警惕地看着他们,她在想现在跑还还来不来得及。
其中一名精灵开口用北方人类语说话了:“小女孩,你一个人在这放羊?”
“是啊。这一块就是俺们头人的草场。”羊倌近距离总算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铠甲了,很漂亮,上面还有金枝玉叶一样的装饰。
“你头人不止一块草场吧。驱着羊到其他地方去放牧吧,我们在这里有任务要做。”精灵摆摆手。
羊倌只好继续挥舞着鞭子,将羊群往相反的方向赶去,烈日炎炎,穿着毡布衣服的她,脸上逐渐积起密集的汗珠。她眯起眼睛,发现国王在草原上立起的几座石头哨塔,竟然点起了火。真奇怪,不知道晚上头人会不会让自己和爹妈又收拾起营帐,逃到其它地方去。
一座座石哨塔点起烽火,从大河草原一直向内陆延伸,当看到草原的最后一座烽火台燃起,白雪皑皑的峰顶也点燃了烽火,当看到连绵的山脉上燃起烽火时,一座座城堡和要塞,也点燃了烽火,就这样,当卫城的山巅都燃起烽火时,王国的首都——姆罗兹格拉德也知晓了。
宫廷内臣们将一封封敕令递交给内务骑兵,内务骑兵快马加鞭的将敕令带到首都驿站,首都驿站最熟练的斥候,最膘肥体壮的快马,一匹接一匹的冲出首都城门,沿着快道向南方奔去。途中经过驿站,给快马嘴里塞两把草料,剩下的草料则放在马背上,斥候骑在马上喝两口水,就拉紧马绳继续南下。就这样,一天之内,敕令纷至沓来。
草原骑兵的将领不断收到敕令,但他仍心急如焚地看向营帐外。终于快收拾好了,骑兵和扈从们竭尽全力加快速度,务必要在太阳落山前出发,披星戴月直接前往大河西岸。在那里,出现了精灵最精锐的军团,曙光金卫。
……
这天一大早,还在家里给紫罗兰修剪枝节的多门尼科就收到了总督转来的信件。第一封是蒂罗大公发来的急报。原本在蒂罗大公国北部边境驻扎的草原骑兵,连夜撤退了,没留下一点痕迹。另外是精灵国发来的国书,首先告知拉萝尔薇娅女王退位,并担任摄政王,辅佐新女王治理国政。但暂时不能告知新女王的名讳。其次,精灵得知王国试图威胁共和国,深感忧虑,故派遣一支军队横渡大河,逼迫王国撤军,以表精灵与共和国合作之诚意。
他非常满意——精灵的陆军只需要在大河西岸驻扎一下午,就完全可以使瓦迪斯瓦夫国王一整夜都睡不着觉。这下看那些试图勾结国王和亲王的亲北方派在议事会上还怎么说。如果王国和精灵真能打起来,那就更好了。
修剪完枝节,他似乎随意对身旁的管家问道:“派去船舶制造厅接茱莉亚和那位莉芙雅特女士的马车,快到了么。”
“家主。快了,应该马上就到。”
多门尼科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摘下手套,往会客厅走去。他要看看这位所谓的精灵王族小姐,为什么能让茱莉亚如此倾心,以至于想直接让她直接担任船舶制造厅副长。女儿的这点小心思,当父亲的再没察觉就太失职了。
下了马车,管家在最前面为大小姐和客人带路。莉芙雅特惴惴不安地跟在茱莉亚后面,毕竟茱莉亚的父亲直接邀请自己在私宅会面,也太奇怪了。这位总督面前的大红人,议员,十人委员会委员,想要干什么呢?
茱莉亚似乎察觉到了莉芙雅特的不安,回过头温柔地说:“不要怕他。应该就是聊聊你担任副长的事情。他是个倔强固执的糟老头子,等下如果他对你苛刻或者不敬的话,我来对付他。”
管家将她们带到会客厅门口,对着里面说:“家主阁下,大小姐和莉芙雅特女士到了。”接着侧身让开,让他们进去。
莉芙雅特跟着茱莉亚进来,注意到中间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位两鬓斑白,但目光锐利、精神矍铄的的男人。这就是茱莉亚的父亲吗,果然威严满满,见到她们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准备迎接。
她走近沙发,向多门尼科行了一个标准的提裙礼,优雅庄重、不卑不亢:“多门尼科阁下,很荣幸能被您邀请来到尊府与您会面。”茱莉亚则直接坐在侧沙发上,给老爹打了个招呼:“父亲,莉芙雅特女士我带来了。”
多门尼科同时垂身行脱帽礼,说:“尊贵的莉芙雅特女士,您的到来使寒舍蓬荜生辉。如您能替我向女王陛下、摄政王殿下带去我的问候,将荣幸之至。”
莉芙雅特微笑致意:“我定会带去您的问候,这是我的荣幸。”随后,多门尼科示意她先落座,自己也随后坐了下来。
“听闻精灵贵族们举止优雅得体,不像我们兰丁塞特的某些贵族小姐们,要么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孩,要么小肚鸡肠。呵呵,让您见笑。”
“哪里。我觉得茱莉亚小姐作为兰丁塞特的贵族,就很好哦。我很喜欢朱莉娅小姐。”莉芙雅特微笑回应。
这时,茱莉亚不满道:“父亲,您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结束寒暄,多门尼科神情稍微严肃一些,说:“莉芙雅特女士。如果您担任船舶制造厅副长是女王陛下或者摄政王殿下的意思,我们绝无他想,一定能完成这件事。但这似乎又是茱莉亚自己的意思,没有获得女王的授意。所以我想确认,女王陛下知道这件事么——她能否知晓霍布里克共和国在此时的绝对诚意和让步?”
莉芙雅特当然知道这就是茱莉亚自己的意思,作为女王,她可没有主动提过要当副长。但是,茱莉亚对自己的好心与呵护,她是记在心里的。所以这般,她便只有一个选项:“我以王族血脉的名义向您保证,女王知道这件事,她赞同并知道拉古昂丝家族为此付出的努力,她也完全领会到了共和国在此事的诚意与让步。不久后,女王将以国书方式,感谢共和国对我的认可。”
得到这种保证,多门尼科知道该怎么做了:“荣幸之至。那么,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副长委任状就会送到精灵领事馆。”
莉芙雅特居然代表精灵与人类达成了某种新的协议。她心中暗喜,为自己没有辜负茱莉亚姐姐和忒丝的期待而高兴。但这还不够,莉芙雅特继续说:“感谢共和国的信任,作为外交对等原则,我们也欢迎共和国派遣一位信得过的……您信得过的人前往精灵国履职,女王陛下和摄政王陛下暂定将主管大河出海口的河口总督一职留给这位阁下。”
重磅炸弹。这确实是精灵绝对的诚意。共和国舰队能掌控出海口,和出海**给共和国管理,可是两码事。最起码海岸上数不清的炮台,将变成精灵与人类共管了。原本对外交冷淡的精灵,居然这么热情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选将由多门尼科亲自把关,直接上报给总督。
这是莉芙雅特与忒丝薇兰讨论后的结果,在得到摄政王绝对会同意的保证后,莉芙雅特斟酌再三,向多门尼科提出了这一方案。
多门尼科干瘪皱巴的脸尽全力的舒展开来,他甚至久违地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好,女王陛下的诚意,我领略到了。这样一来,那些北方派也找不出理由攻击我出卖利益了!莉芙雅特女士,我真的非常高兴!说句冒犯的话,您的智慧和谈吐,茱莉亚能喜欢你是她的荣幸。你要是有意将我女儿拐走的话。那就领回去吧。”
欸?
“爹,你什么意思!”茱莉亚甚至惊讶到没用尊称了。“女儿是你拿来政治联姻的吗?”
莉芙雅特也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弄傻了,忙回复说:“我和您女儿不是那个关系……她是我最好的姐姐,我很喜欢她……”她的话被茱莉亚打断了。
“什么叫,最好的姐姐?莉芙,难道你只愿意和忒丝薇兰那样看上去年轻其实说不定年龄比我还大的精灵同类谈吗?”茱莉亚看向自己质问道。
直入主题,剑指眉心,全场哑然。直到多门尼科勉强接上话。
“什么意思。茱莉亚,怎么还有忒丝薇兰殿下的事?你是第三者?”多门尼科严肃问道。
“才没有,爹,我才是最先认识莉芙的……”茱莉亚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脸逐渐涨得通红。
莉芙雅特心中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姐妹情深崩塌了。是的,自己作为洛伦·格林时,有时候会禁不住幻想自己和茱莉亚的事情。但那时候的茱莉亚,只是欣赏自己的才能,是纯粹的公事公办。当自己得知茱莉亚喜欢女孩后,才恍然大悟,曾经自己的幻想是多么好笑。
然后呢?然后自己变成莉芙雅特后,轮到茱莉亚开始幻想了。茱莉亚为了展现自己才是先来的,居然从认识洛伦·格林开始算时间了,虽然她根本不可能喜欢男孩子的洛伦·格林。
这就叫攻守之势异也。前世的老祖宗诚不我欺。
多门尼科也知道了,这大概就是自己女儿单相思,人家可能根本没这个想法。跟忒丝薇兰殿下的事情可能也是自己女儿单方面想象出来的。
不过作为父亲,不偏向自己女儿就太没道理了。尤其是自己女儿罕见的低气压,在那里低头不语。
多门尼科清了清嗓子看向莉芙雅特说:“莉芙雅特女士,呃,虽然我一个老头子跟您将这些显得不合时宜。但我还是祈求您能给茱莉亚一个机会。这孩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性或者女性有这么多工作之外的心思。作为父亲,我为她感到难过。所以,我祈求您,不要着急拒绝茱莉亚,也不需要因为怜悯而同意她,只是能让她有机会释放自己的小心思,好吗?”
看着那褶皱纵横的老父亲的脸,莉芙雅特沉默,最后她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看向茱莉亚,说道:“茱莉亚姐姐想和我谈恋爱什么的,我知道啦。不过我可是个有点坏的女人,有点难追哦。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的本事啦。”
茱莉亚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竟然带着哭腔笑着说道:“好的莉芙,我会让你同意的!”
不知不觉间,在多门尼科的见证下,大小姐茱莉亚要对女王陛下发起她的攻势。
此时,领事馆房间的床上,百无聊赖的忒丝薇兰喃喃自语道:“蠢女王,蠢莉芙。她怎么还不回来,说好的搬家来我这里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