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芙雅特敏锐的目光注意到，总督抬头看向议事会，在确认没有受到强烈反对后，继续说了下去。
“诸位同仁。我们从精灵那里买到的商品，被共和国聪明的商人们，加价几倍卖到世界各地。大量的金币进入他们的腰包，自然通过税收的方式进入了我们的国库。就在这短短的27天，共和国因此获益10万杜卡特以上！十万枚金币，足以缓解共和国财政的燃眉之急。如果我们修改提案，多少钱将会从我们的手指缝中溜走。请诸位仔细权衡。”
接下来，总督开始长篇累牍地向大家汇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共和国因此获得了优厚的回报，各行各业都因此受益，财政情况开始好转。而且，重新恢复活力的共和国商人们，也有资本继续与人类诸国做生意，这不算是一件损人利己的政策。
这下周围议论的声音更多了。似乎权贵们对投机非常感兴趣，从中赚到很多钱也是真的。这给了莉芙雅特优势很大的感觉。但看向旁边的茱莉亚依旧紧蹙眉头，自己倒也不敢过分乐观了。
莉芙雅特看着身边的忒丝薇兰，眯起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于是，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落在茱莉亚腿上。
正在思考什么的茱莉亚惊诧的抬起头，只见莉芙不太熟练地试图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以安慰她。她尽自己面部肌肉全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告诉莉芙不用担心自己。
总督最后终于结束了数据汇报，他确信自己的选择与实行是有利于共和国的。
“我相信，雅盖隆亲王也能理解共和国的苦衷。不会对共和国提出非分要求，破坏两国长久的友谊。”
莉芙雅特听得出来，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对雅盖隆亲王说的。而是给共和国的议员官僚们说的。
总督最大的敌人不在外面，而是在议事会里面。草原骑兵连跨过蒂罗大公国的边境都不敢，但北方派们已经敢以离席的方式中断议事会开会了。
总督结束讲话后退场落座，议席另一侧立刻骚动了起来，应该是雅盖隆亲王要下场了。
只见一位其貌不扬，身材矮壮的贵族男性，从议席上慢慢走上台前，他没有拿稿子。
在现场目光的注视下，他登上台前，脱帽行礼，不紧不慢的用如同低音炮一样的声音直接开始了他的演讲。
“在这里，本亲王感谢霍布里克和它的主人们，尤其是总督阁下，给我这样一个机会，站在承载了百代人声音回响的议事会里，荣耀的发表我的演讲。”
“包括总督阁下在内的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兰丁塞特，这座伟大的城市，于2300年前的废墟中光复。之后，它几度迁移新址，但古老的废墟还在那里，只要走到郊区都能看见。共和国的公民们！我想问问，是谁，曾经占领了兰丁塞特几千年，直到大理石化为飞灰，航线被沉船堵塞。”
亲王看向总督坐着的议事会正中心。
“我在这里，替总督阁下回答，那就是精灵，精灵们攻下了这座易守难攻的城市。”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这听起来像是古老的传说，或者是新兰丁赛特成立的背景板。共和国真正在意并执意纪念的最古老的事情，也已经是曾经的里卡多·丹多洛总督全歼坎梅洛特王国的舰队这一旧史秘闻了。
“我不是在刻意提起共和国曾经的屈辱。我也知道，不屈的公民们退到南方群岛，依然一座岛屿一座岛屿的与精灵展开斗争。我只想提提我的国家，弗罗斯特维夫。它当时根本就不存在。那时有七个国家，彼此征战不休但从未赶尽杀绝。”
雅盖隆亲王停顿了半天，他拿起台上备好的水杯，喝了一口。接着扫视四周，除了偶尔传出的咳嗽声，现场安静极了。只有他沉闷的声音，仿佛雷声轰隆。
“七个国家都灭亡了。王族子嗣被赶尽杀绝，平民们被抓到大河做纤夫。淳朴的牧民们就这样被大河的波涛冲刷殆尽了。我们的首都姆罗兹格拉德，是曾经的英雄们战死前线的大营。我们拥有与共和国一样苦难的回忆和过去。”
“我绝对无意干涉你们的内政。但我想问，为什么你们能接受将用共和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督之一——里卡多·丹多洛命名的旗舰，贱卖给精灵？这放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是骇人听闻的一幕，共和国正在将自己的海洋贱卖给精灵，将自己的骄傲贱卖给精灵！”
如同惊雷霹雳。
这是一件秘密交易。但这又不是完全能保密的。事实上在场的很多权贵都知道了这件事。但自己知道，和雅盖隆大公知道，并且堂而皇之地在议事会戳破这一点，是不一样的。
这是在当场打所有人的脸，让他们知道，外国人都觉得这种蝇营狗苟不是融资，不是租赁，就是在卖国。
全场沉默，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起哄。
雅盖隆亲王似乎觉得达成了效果。身体略微后倾，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不知道精灵们许诺了什么好处，又是谁做出了这样的决策。以至于可以同意将里卡多·丹多洛号租给精灵使用。我还是奉劝作出这一决策的人再多想想。和精灵贸易的好处这么多，以至于需要卑躬屈膝地恳求精灵同意贸易。我相信，如果里卡多·丹多洛总督本人复活了，是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的。言尽于此，朋友们。感谢总督能给我这个直抒胸臆的机会。”
说罢，雅盖隆亲王便结束了演讲，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他还不忘瞥了一眼全程没有说话的总督。
如果一定要在公开场合戳破，权贵们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既然不能装作不知道，那么就要有一些反应，只要起了反应，这种反应就会慢慢汇聚成一边倒的新想法，事情就会发生变化。谁能想到一开始大家其实都知道，只是没有公开反对呢。
于是，现场开始议论，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人们似乎像头一回听说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样指责这项决定。
这时，神情紧张的茱莉亚看到坐在自己前下方的父亲拿起手帕，放在耳旁轻轻挥舞起来。
这是暗号，她连忙叫醒旁边都快睡着的忒丝薇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