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维夫王国的粮食禁运被总督府公布出来。
民众们早就没有最开始那么惊慌失措。
毕竟根据总督府的一系列措施，包括开封陈粮，允许劳役换粮食，共和卫队的税务骑兵在乡镇间鸡飞狗跳地收购和征用粮食。
甚至允许以较低价格购买前往南方群岛的单程船票。
居民们早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但居民们真正惊讶和不知所措的是，陪伴了他们十几年的卡洛斯·鲁兹尼总督，同时宣布了辞职。
卡洛斯在声明中如此写道。
“本人为共和国的公共事业服务将达终点，但未能得到体面和光荣的结局。囿于失察，暴民冲击了弗罗斯特维夫王国的领事馆并杀死了大使。原本就悬在共和国头上的粮食禁运之剑，被盛怒的瓦迪斯瓦夫国王及他的宠臣们，插进了共和国的头颅。”
“这一背信弃义之举，对共和国公民造成的一切不幸与灾厄，应由王国承担。但在共和国，对于一切不幸与灾厄，本人将负全部责任，并引咎辞职。”
“本人已指定博学多识的马力诺·法利埃罗阁下，代总督之职直到明年大选。议事会也同意这一本人下台前最后的提案。愿荣光保佑我们的最伟大共和国。一切荣光属于霍布里克。”
不少老一辈的居民们开始扶着公文墙边痛哭，他们最体面的壮年时期是卡洛斯·鲁兹尼实现的。
中年人则迷茫不知所措。他们年轻拼搏的时候，感受到的都是卡洛斯·鲁兹尼带来的稳定时代。
青年和小孩子们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卡洛斯总督居然还会离开吗。
而且，共和国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十年前，在卡洛斯总督的指挥下，共和国刚在海上和陆地上抗击了圣雷米王国的入侵，将圣雷米王国的敕令骑士们死死阻挡在波拉尼河以西。
舰队决战中，几乎全歼了主动出击的王国舰队。
转眼十年过去了，共和国甚至都已经在弗罗斯特维夫王国的面前颤抖了。
可恨的王国！
居民们开始愤恨地想着，如果抓住瓦迪斯瓦夫国王，把他像野狗一样拖到码头前斩首示众，那该多好啊！
那该多好啊。
总督正在打包自己的行礼，门外的马车们已经备好了。他打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回到家乡，陪着孙女每天在庭院里追赶鸡鸭，然后看着哪只最健壮，跑得最快，就作为晚餐。
总督府还存了一些好酒和好茶叶，这些东西就送给马力诺吧，反正医生建议自己最好不要饮酒喝茶了。
马力诺和多门尼科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总督收拾各种小物件。
“总督阁下……”
“不要叫我总督阁下了，您才是总督阁下。叫我鲁兹尼就行。”
“您真的要走了吗。我今天来时，还听到一路上很多人担忧地谈论这些事情。我想，共和国不能没有您的支撑。”
卡洛斯停下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看着马力诺，继而泵现出老小孩一样无拘无束的笑容，一边笑一边轻轻拍着桌子。
“马力诺啊马力诺。我又不是国王，不是生来就要囚禁在总督位置上的。还记得传说中万年前的青铜宪章吗？”
“那是一群又一群被流放到旧兰丁塞特潟湖上的刁民。那时候还没有兰丁塞特城呢。他们在沼泽上的几块干地安了家。逐渐成了规模，变成了城镇。然后按那时候古老的分封法，他们志得意满地认为自己已经够格拥有总督这一行政官了。”
“于是他们就在其中一块板子上，刻下了这么一句话。兰丁塞特的总督不由第一执政官任命，也不由哪个僭主任命，更不由哪个万王之王任命。总督是由独立而掌握财产的市民们推选出来的。”
“抱歉，我喜欢上课的老毛病又犯了。其实我想，我当时要是继续在兰丁塞特学院当教授该多好。说不定我早就退休了。哎。”
最后的最后，多门尼科和马力诺注视着“老师”登上马车，向他们挥挥手，就此告别了兰丁塞特的一切纸醉金迷，开始返回故乡。
属于马力诺·法利埃罗的代总督时期开始了。
马力诺不敢坐在仍有余温的总督大座上，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多门尼科阁下。我跟您交个底吧。我实在没有信心能撑到您所指望的决算审计结束。”
多门尼科点点头。
“不，总督阁下。我之所以推选你，而不是埃米利亚或者维托里奥。是因为你代表了温和反对派。”
“你还记得编制预算提案时，在议事会反复和我争吵吗？现在还活着的反对派都不敢再大张旗鼓地主张倒向王国了。我需要你去把他们凝聚起来，作为一个议事会少数派政府。”
“精灵派不会倒阁，反对派又在我们手里，那么撑到明年就不难了。”
马力诺苦笑。听上去这个方案很靠谱。
“但是，多门尼科阁下。恐怕事情不出现在议事会里，而是出现在街头巷尾，田垄乡野。关于无套裤汉的汇报，您也给我看了。上次对两百多名暴民的镇压，都惹得友邦惊诧。精灵国甚至直接以女王名义向我们抗议。”
多门尼科摇摇头，表示无关紧要。
“这一切都源于莉芙雅特阁下太过仁慈了。她明明可以不那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感谢她的仁慈，精灵国这次给我们运来了不少粮食。真的非常慷慨。”
马力诺继续说。
“不，阁下。我的意思是，难道我们要对无套裤汉先发制人地进行抓捕和处决么？这实在是不符合政治常理。”
多门尼科继续不假思索地说道。
“茱莉亚让我去查，是谁第一波收到了王国密探泄露的粮食禁运消息。我查到了就是与无套裤汉有关。或者再说明白些，与那位安东罗尼有关。”
“他是鲁兹尼阁下的学生不假。但现在鲁兹尼阁下已经辞职了。我不认为需要继续纵容他发表那些歪理邪说。”
马力诺争辩道。
“安东罗尼在刑法和诉讼法方面的造诣，实在是不能替代。”
多门尼科冷笑道。
“是啊。他在宪法学的研究也不可替代，这就是问题了。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我需要他去稳住那些不稳定的人。那些甚至都不识字的人，通过咖啡厅和酒馆道听途说来他的想法，才是最大的问题。”
“对了，总督阁下。这段时间我们得绕过议事会，继续扩大雇佣兵合同的范围。以防万一，我们还得预备一支雇佣兵团，用以支援蒂罗大公国和卡尔雇佣兵团。探子的说法是，王国那边似乎准备征召农民和牧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