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的十分钟,柳釗鹏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在教室打闹或休息。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校门口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行人。
卖零食的小贩,行色匆匆的家长,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学生……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但他知道,那个在2021年才被抓获的拐卖团伙,此刻或许已经像幽灵一样在这座城市里游荡。他们擅长伪装,善于隐藏,在猎物放松警惕时才会露出獠牙。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这并没有让柳釗鹏感到安心,反而让那份不安更加沉重——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
“柳釗鹏,”数学李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朝他招了招手,“来我办公室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柳釗鹏心下明了,他十六岁时那惨不忍睹的英语成绩,一直是老师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办公室里,除了李老师,英语老师周老师也在。周老师是位严厉的中年女性,此刻正皱着眉头看着柳釗鹏刚发下来的英语周考试卷。
“柳釗鹏,我跟你李老师都觉得很奇怪。”周老师开门见山,用手指敲了敲试卷上那片刺眼的红色,“你数学物理能考到年级前列,说明你脑子不笨。怎么这英语就跟听天书一样?这些语法,这些单词,上次月考刚考过类似的,怎么又错了?”
柳釗鹏低着头,无法解释。二十岁的灵魂里,部队里的锻炼和在里面摸爬滚打的阅历,都无法弥补他当年自暴自弃荒废的学业。重生带来的优势,在需要长期积累的英语学科面前,荡然无存,顺便一提,无论是未来还是现在,他的英语最高分没有超过30分,但数学哪怕自暴自弃,也有136。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这个偏科程度,会严重影响总成绩排名的……”李老师苦口婆心地补充。
柳釗鹏只是沉默地听着,心思却飘向了别处。他必须尽快找出保护董颖的方法,学业,在生死面前显得无足轻重。
“……我知道你和小颖那孩子关系好,”周老师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像是想找个切入点激励他,“听说她这个周末还要跟南宫同学一起去郊外拍学校的宣传片?人家品学兼优,课外活动也没落下。你也得多上点心,别光顾着玩……”
宣传片?
柳釗鹏猛地抬起头。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一个被忽略的角落!
上辈子,董颖去世后,警方和学校对这次“郊外写生”的解释都语焉不详,只说是几个女生临时的兴趣。他当时沉浸在悲痛和自责中,也从未深究。
可现在,“宣传片”这个词从老师口中明确地说了出来!这意味着,董颖周末去郊外,并非单纯的私人行为,而是有校方背景的正式活动!
“是啊,”李老师没注意到他剧变的脸色,随口接话道,“这次宣传片是学校很重视的一个项目,最大的赞助商就是南宫同学家里。听说南宫同学主动推荐了董颖,说她形象好,有灵气……”
“赞助商……是南宫柔家?”柳釗鹏的声音有些发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对啊,南宫集团是我们学校多年的赞助方了。”周老师点点头,似乎觉得这理所应当,“所以柳釗鹏,你更要……”
后面的话,柳釗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上辈子模糊不清的“写生”,变成了有校方背景、由南宫家赞助的“宣传片拍摄”。
南宫柔是这次活动的提议者和促成者。
回溯前,同学聚会上,南宫柔那杯意味深长的“敬酒”,和她碟中反常的辣椒油。
喝下那杯酒后,他立刻出现的剧烈腹痛和吐血……
当时他以为是巧合,但现在看来,那杯酒,那辣椒油,是不是某种掩饰?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手脚,才触发了玉佩的回溯?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南宫柔,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她利用赞助商的身份和转学生的便利,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她接近董颖,提议去偏僻的郊外,然后……杀人灭口?动机是什么?董颖怎么可能威胁到她这样的富家千金?
无数的疑问和强烈的怀疑交织在一起,让柳釗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下午的课程,柳釗鹏完全是在煎熬中度过的。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南宫柔身上移开,试图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读出阴谋的痕迹。
她递给董颖一块橡皮时温和的微笑,在柳釗鹏看来是虚伪的假面。
她和董颖低声讨论题目时专注的侧脸,在柳釗鹏看来是精心的表演。
他甚至注意到,南宫柔偶尔会看向窗外,眼神似乎没有焦点——那是在谋划着什么吗?
他的过度关注和紧绷的状态,终于引起了董颖的困惑。
放学铃声响起,董颖一边收拾书包,有些不高兴地看他:“釗鹏哥,你老盯着柔姐看干嘛?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柳釗鹏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习惯性地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顿住了——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在知晓了未来悲剧的此刻,带着一种难以承受的重量。他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书包。
“没什么,发个呆。走吧,不是说好了去你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份深藏的愧疚让他在面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时,感到一阵刺痛。
“哦。”董颖应了一声,虽然觉得他今天确实古怪,哼,许是猪油蒙了心,但也没多想,蹦跳着走在前面。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柳釗鹏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始终笼罩着她活泼的背影。这份曾经习以为常的同行,如今却让他心潮翻涌。上辈子,他就是在这条看似平静的路上,一步步走向失去她的深渊。强烈的保护欲和未能阻止悲剧的愧疚感,如同两股绳索,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在董颖家温馨的餐桌上,董妈妈热情地给他夹菜,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是他记忆中最怀念的味道。董颖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笑容灿烂。柳釗鹏安静地吃着,每一口都仿佛带着承诺的重量。他看着董颖毫无阴霾的笑脸,心中那份“必须守护”的信念愈发坚定。他绝不能让这温暖的一幕再次破碎。
饭后,他婉拒了董颖让他再留一会儿的提议,步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那个冷清的家。
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母亲早年离婚后也已重组家庭。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窗外,城市的灯火零星亮起,映照着他凝重而疲惫的脸。
今天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溯:
确认重生,回到2020年10月8日。
发现南宫柔与董颖过早的亲近。
从老师口中得知“宣传片”及南宫家的赞助。
将南宫柔的敬酒、腹痛与董颖的死亡联系起来,高度怀疑南宫柔是幕后黑手。
思路逐渐清晰,却也更加沉重。如果敌人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拐卖团伙,他尚可用力量和警惕去对抗。但如果敌人是那个看似完美、背景深厚的南宫柔,他该如何应对?她为什么要害董颖?
柳釗鹏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夏蝉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他回来了。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距离周末,还有几天时间。
他必须利用这几天,找到证据,揭开南宫柔的真面目,或者,至少确保董颖绝对远离任何可能的危险。
夜色渐深,10月份了,蝉鸣早已歇息。但在柳釗鹏的心里,一场针对无形之敌的战争,才刚刚拉响序幕。他凝视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而坚定。